母亲的菜地

黑龙江 王贵宏

我把父母接到城里后，本以为四季都可吃到新鲜的蔬菜了，可母亲并不满意，她说在市场上买的菜没菜味，有天她突发奇想，说要自已种点菜。我们本无一分菜地，到哪儿种去？我以为她不过是说说而已。

说干就干，是母亲一辈子的性格。她四处散步时，发现楼后荒草处有块废弃的空地，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去侍弄，先用几天功夫除净杂草石头，将新土翻上来，再撒上菜籽。我们看她有事儿干，知道劝阻无效，只好随她。觉得岁数大了活动活动对身体也有好处。没想到那块没人能看得上眼的垃圾堆被她收拾得日新月异。没过多久小青菜和小香葱长得绿茸茸一片。菜和草竞争，草的生命力明显比菜顽强。菜挤着草，草缠着菜，母亲就常蹲在地里耐心地薅草，然后将带着根儿的草集中放到地边上，用块塑料薄膜扣严实，等这些草连根带茎捂烂了，用来替代粪肥。

小草加快了返青的速度，母亲的菜地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地里的茄子、辣椒、黄瓜、小葱等秧苗都被扣上保温的薄膜。葱长得最快，它们将夺目的绿色使劲地举着，像擎着一束束绿色的火苗。母亲去菜地更勤，每天，她将一些刚长出的三棱草、野豆秧、赖地草等用苍老的手薅得干干净净，而唯独留下一些婆婆丁和苦麻菜，于是三餐的桌上就常能见到它们混杂在绿白分明的嫩葱和小菜里。吃饭时我们都喜欢蘸鸡蛋酱吃，味道有些淡淡的苦，但爽口下饭，还有清热败火之效。

菜地的垄沟里也被母亲充分利用，她撒了些香菜、生菜、波菜和水萝卜，这些不起眼的小菜长得极快，街坊邻居都跟着沾光尝鲜。在人口密集的城市，有这样一块菜地，足以令左邻右舍羡慕。去年春末夏初天旱，小区楼下的许多花草都因缺水枯死，没死的也奄奄一息，可母亲的菜地却始终郁郁葱葱，那怕是半盆洗菜水都用空桶积攒起来，每天晚饭后浇进菜地......

我有时看到母亲在地畔摘菜剥葱的情景，就会想起她年轻时带着我们度过的艰难岁月。那些年吃供应粮，人们口粮普遍不够吃，我家除了用瓜菜替代外，母亲常常到打麦场筛麦粒。在公家废弃的麦场上，将掺有麦粒的土和小碎石块麦秸屑等统统收集起来，堆成大堆，然后用笸箕一点点滤净杂质，用风拂去尘土，像沙中淘金一样获得少得可怜的麦粒。回到家用清水淘净，用一根粗铁棒在木臼里夯碎，熬成麦子粥吃，那种香味，至今想起依然诱人。母亲是平静的，平静中蕴含坚强和知足，她口中从未流露出对有钱人的艳羡，逢年过节我和弟弟给的钱也坚辞不受。她常对我们说，现在大米白面整天吃着，这是过去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啊！

年迈的母亲，一生一直用辛勤的劳作，给我们的生活增添无数的温馨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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