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盛龙
老邹死了!
死的时候,才58岁,差两年退休。
老邹是副科级领导干部到点退职下来的。48岁下台,一晃十年。按照局里的惯例,领导干部退下来的,默认不必天天签到上班,时间自由安排;单位里有紧急事情,办公室通知,能来就来,实在不能来,写个请假条,应付上面检查。组织上对各部门此类情况,睁只眼闭只眼,各人自扫门前雪,相安无事。机关本来人浮于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年度考核人人称职。
局里先后和老邹一样退下来的,有好几个,大家都选择了在家赋闲,颐养天年。只有老邹例外,他选择继续留在机关坐班,发挥余热。
退下来的其他老领导,私下颇有微词。单位虽嘉许老邹正能量,但在安排具体工作上,却颇感头痛,研究来研究去,最终因人设岗,确定了个协助管理奖补项目的岗位。老邹倒也无所谓,愉快地接受下来,吩咐干啥就干啥,从来没摆过架子。无论机关还是乡镇,大家都说老邹是个能干事又好打交道的同志,比他混混沌沌当了几年副科级领导,貌似更受人尊重。
眼看就要混到退休了。谁知晚节不保。
县里开展巡察以后,在一个乡镇查出了承担实施的奖补项目中,有涉嫌骗取项目和挪用项目资金的问题。问题查实后,对一干当事人等,给予了相应处分。老邹以上级主管部门监管不力,分到一个提醒谈话安慰奖。老邹不服气,一级一级地申辩,一个领导一个领导地申诉,得到的答复都是清一色,请求老邹理解,顾全大局。局里还专门派人做老邹的思想工作,说无非是个不痒不痛的谈话,做做样子,不会伤筋动骨。老邹却是个死脑筋,转不过弯,整死不接受谈话。一颗耗子死搅乱一锅汤,老邹一个人不接受谈话,影响整个案子收不到口。上面不爽了,干脆下了猛药,传话说不配合组织吗,好,那就直接给处分。老邹在机关里混了几十年,这点轻重还是拎得清的,给处分比提醒谈话档次高了,属于犯错误,要影响公务员年度考核,放进个人档案里,终身是个黑巴子。要命的是,架子底下还有传闻,说老邹原本就是吃饱了不晓得放碗,高板凳不坐,要坐矮板凳,本来功得圆满功成身退了,偏要扭倒政府不放;说得好听是发挥余热,说得不好听点,是还想图点油汤汤喝。老邹思来想去,只得屈服了,接受提醒谈话。
皆大欢喜!
偏偏老邹喜不起来,从此郁郁寡欢,一蹶不振。班也不上了,窝在家中四门不出。这一窝,就窝出了毛病。实在窝不住了,去医院检查,癌症晚期。郁闷加惊骇,不出半年,老邹一命呜呼!
公家人死了,局里照例要开追悼会。悼词成稿后,照例先与家属见面。家属对溢美之词的盖棺定论不关心,抠的是有关老邹死因的说法。悼词上写的是“因病医治无效”一语带过,家属不同意,定要说因谈话处分抑郁致病。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各不让步,争执不下。单位出动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做工作,仍然无果。眼看抵拢出殡火化的日期,殡葬车司机在一旁等得火起,把车喇叭按得像叫春的母狗。倒是家属等不起了,哭的哭闹的闹,有人发狠说,这鸡巴悼词,干脆就不念算球了。
此语既出,顿时像清了场,比停尸间更冷清。
话太狠,没人敢接招。
看就的日子定就的期,公家耗得起,家属耗不起。几个冲动的家属一声吆喝,自己动手,把老邹抬上了殡葬车,家属女眷披麻戴孝,哭声愈烈愈悲,殡仪馆全场动容。殡葬车启动,至亲家眷不得已,哭啼啼一大片,白花花地簇拥上车,扶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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