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棘棘皮
秋阳杲杲,和风煦煦。
午间阳台的木椅上,鹤发苍颜的母亲,正细细地为我缝改长裤。
因囿于诸多困扰,我失眠日久,面色晦暗,常露疲惫之态,时时情绪低落,郁郁寡欢。母亲看在眼里,担心之极,总是把姊妹给她买的营养品硬塞给我,“你挑食呀营养跟不上”……
母亲喊我试一试在改的长裤。竟然正好。
我夸母亲的手艺,她笑说“眼是把尺,心是杆秤”。我的身个和斤两,母亲是有数的,除了年龄。
我问:妈,你说我多大了呀?
母亲迟疑一番:多大了,有四十了?俺不知道,哈哈……
我也哈哈大笑。
大姐曾跟我说,你说咱妈呀,那天我说“老了眼花了”,咱妈顶了我一句“别整天把老老的挂在嘴上,你不才四十多岁”。哈哈哈,姊妹俩也是大笑一通。
母亲并未糊涂。在我们那里,没有“过生日”之习。生活如此艰辛纷繁,“数”年龄之举,实在是极小极小的事情……
母亲有着正常的担当和爽朗。常对惦记的人和事,随机叮嘱———
别把垃圾放门口,楼上邻居经过不好看;
晚上烫烫脚,睡觉实;
不用老是惦记着往这跑,有空你就看看书;
过日子得随着社会走,不能别扭着,要往好处看;
有空多去你婆家走走,买点他们爱吃的……
过去的岁月中,母亲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而依然淳朴高尚。她八十多岁了,腰椎不好,平日得借助拐杖行走,但她的住所拾掇得干净利落,厨具碗筷齐整有序,让我自愧不如。另外,母亲还要照应大哥的日常。
这天,大哥把苹果和糖加水放在锅里煮。就在母亲缝衣服、我试衣服的空里,锅烧干了。焦煳的气味顿时弥漫到了阳台。
哪天我老了,你们不用那么上心管他,他有吃有喝就行了,其他的就随他造吧。母亲言语平静超脱。这意思我已了然于心。但每次听到都像心海投发了石头,情绪激荡久久不息。
嘴上这样说着,母亲却起身去到厨房,嘱咐大哥,别吃这样煳了的苹果,倒了吧。
没有人气恼。大哥局促不安,无辜单纯的神态像个做了错事的幼儿。我捡起一块没煳透的苹果放到嘴里,细品焦煳气味,竟然有烙新玉米饼的香气。
这是似曾相识的香气。
暮秋是收获最后一茬地瓜的季节。那时,父亲给“公社”管理水库,大哥在浙江某市做一份“亦工亦农”的工作,姐姐在外上学。几乎每一个早晨,我都是在梦中被母亲吆喝起来,下地帮忙,铡地瓜干。霜冷风寒,我袖着手,缩着头。“甩开膀子干一阵子,人就不冷了”,母亲一边忙碌一边教导。
脚边是小山一样粘着鲜土的地瓜堆。还有数条长龙一样没来得及刨出的,长着残叶的地瓜垄。摇动铡刀的母亲,脸颊红润,说话时口里冒着热气,一举一动,虎虎生风。
快点干活。铡完这一堆,咱就回家吃早饭。烙玉米饼,炒鸡蛋。
母亲并没停下手中的活计,也没瞄上一眼看我的反应。但我的变化和欢喜,好像都收入她的眼底。那天的早饭,快到中午才吃上,有香香的烙玉米饼和炒鸡蛋。劳动和美食,带来了活力,我浑身暖暖的直至心底。
仔细算算,那年的母亲,年纪跟我现在的相仿,而彼时她腰身健壮,充满活力。
时空飘忽,恍若梦境。
眼前的母亲,言行迟滞,却真实亲切。我向前,双臂拥着母亲,在她的腮帮亲了一口。
母亲笑了,速速拉过我的手捧在掌中。
暮秋如期而至,温润暄妍,金英郁黄,慈爱萦绕。我呵欠连天,很想大睡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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