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斯事空镜子

●吴孔文

天冷。睡得早。夜正酣，梦正香，突被手机吵醒。把耳朵贴在手机上，心怦怦直跳，身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是运子的电话。因酒灌多了，此时，他正寂寞地走在上海繁华的南京路上。运子说上海也冷了，风一吹，酒醒了不少，就想到家里的那棵老柿子树了。也不知今年的柿子挂果了不？也不知今秋柿子红了不？也不知我能不能回乡下帮他看看不？唠唠叨叨的，温暖、烦愁！

经他点拨，我也就想起他家的那棵老柿树了。运子家住在两个村庄中间，单门独院，门前有棵大柿子树。运子的爹娘性格慷慨，每到秋天，那棵柿树就成了两个村小孩们的天堂，通红的柿子，让我们一次次吃个够。如今回忆，肚子里还会泛起当年的甜味。

运子学习认真，可成绩不太好。中学没读几天，大概感到自己读书无望，也就弃学跟着一大帮人去上海打工了。前年，运子在上海买了房，经过艰苦地劝说，终于把父母也挪到了上海，他家乡下的老房子以及那棵柿子树，由此被遗弃。

秋高气爽的一天，偶得闲睱专程去看了运子家的柿树。柿树依旧如当年，高耸而粗壮，在丽日蓝天下显得特别挺拔。树叶或红或黄，热烈而又庄重。树上，密密麻麻的柿子金灿灿、红彤彤的，却无人采摘。如今，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进城务工去了，留守在村中的老人和孩子再也不像当年般的嘴馋，自家的柿子都吃不完，谁还会把心放在别人家的柿树上呢？

运子家老房子的四周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虽然秋天野草已经枯黄，但房基还是被野草完全遮没了。房子墙体的石灰大多剥落，房顶上的瓦片也有破碎。明丽的阳光下，老房子有一种沧桑的古旧感，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房子的门楣上，挂着一面镜子。这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乡下人相信，在门楣上挂一面镜子，可以辟邪。看来，当年运子搬家时忘记把这面镜子带走，或许是有意识地留下来。而今人去屋空，可这面镜子依旧履行着职责，一丝不苟地守望在那里。

从乡下回来，我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运子。听我说完，运子一声不吭长时间沉默，我等得焦急，正想挂断电话时，终于，电话那头一声叹息后，抽噎之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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