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译文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让人心碎而又自豪的故事。

那是1953年冬天，漫天遍野的白雪覆盖了整个朝鲜。

中国人民志愿军23军67师201团5连接到命令：“攻占朝鲜石岘洞北山，扼守阵地，组织炮火大量杀伤反击之敌。”战斗打响前，连长指定了若他牺牲后代其指挥的人选，一直从排长指定到了班长。经过几轮的争夺，山头终于被我军成功占领。联合国军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上百架次的飞机、几十门大炮把上万吨炸药倾泻在石岘洞北山上。仅半天时间，整个山头被削掉了一尺高，用嘴一吹，地面上的灰尘飞扬，裸露出来的几乎全是弹片。

在阵地的暗堡中，幸存的战士自觉地围着步话机员，保护他顺利向我方炮兵指挥部通报“开炮”的位置。每当敌人冲上来，战士们义无反顾地冲出去打退敌人，几轮下来，再没有战友回到步话员身边……

突然，炮声停了下来，步话员知道敌人又要进攻了，他拖着被弹片击伤的身躯，慢慢地爬出暗堡，不由得大吃一惊：眼前都是尸体，165人组成的加强连，只剩下自己一人。

这时候，敌人开始往上攻了。步话员向指挥部报告了这危急状况，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潮水般逼近的敌人已经到了自己跟前。他看了看身边，没有一件够得着的武器，情急之下，他顾不上用密码通话的规定，拼尽全力，冲着步话机嘶吼起来。

“别开枪！他还是个孩子！他没有武器！”攻上来的美军班长麦·卡拉汉向身后的士兵们大声呼喊，“他在向我们求饶，包围、活捉他吧！”而此时，志愿军的炮弹像暴雨冰雹一样倾泻而降，100多个美国官兵被炸得身首异处，步话员也被掀到了暗堡门口……

时光慢慢地走到了2008年。中国工商界代表团应美中贸易协会主席罗伯特·古德曼之邀正式访美，接待他们的是拖着一条假腿的美国老兵，那位朝鲜战场上下来的老兵——麦·卡拉汉。这时，他已是内华达州州长、西部州长联席会议主席。

闲聊中，中方人员问麦·卡拉汉这条腿是怎么回事，他不易察觉地笑了，这条腿丢在朝鲜战场上了。

提起往事仍不免心有余悸，麦·卡拉汉说，整个阵地上我军仅剩下3名幸存者：一个双腿被炸断，右臂被炸残；另一个被炸得双目失明，双耳炸聋：而他左腿膝盖以下全没了……

麦·卡拉汉言语间充满了后悔和自责：他对那个中国士兵“手下留情”竟酿成如此大祸，他的百余名战友魂断异国！当时，他们攻上朝鲜石岘洞北山高地，除了遍地的尸体，就只有一个中国士兵，背着步话机，不停地“叽里咕噜”吼着什么，像是在求饶，谁也听不懂。如果当时一枪毙掉他并立即撤走或者躲进掩体，就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

“麦·卡拉汉先生，您说的那个中国士兵‘叽哩咕噜\’吼叫着的话，现在我可以翻译给您听，他不是求饶，也不是绝望，”随团翻译站起来，神情庄重，“他是在用汉语说：‘敌人把我包围了！亲爱的首长、同志们，请向我开炮！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在场的所有人员全都热泪盈眶。

”你是怎么知道的？”麦·卡拉汉问道。

“不仅我知道，中国人都知道。”翻译讲了那段“英雄儿女”的故事，“那个话务员现在还活着，他叫蒋庆泉，现在还是辽宁锦州市大岭村的农民。”

麦·卡拉汉眼睛湿润了，他喃喃地说，几十年了我一直在误解他，在误解中国的军人。

□唐自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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