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闺女 □许 丽

腊月的最后十天，天气依然寒冷。我站在门诊大门口，切切地搜索着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

这一站是个交通枢纽，好几路公交车站台设在这里。超过约好的时间23分钟了，还没看见他的身影，于是我拨打了他的手机号。他接听说：在车上呢，一会就到了。我忙说：不急不急，你慢慢的，我就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才打个电话问问。

他是我妈的老伴，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知书达理，六年前各自独居的两位老人相识后情趣相投，在我的力挺下走到一起，共同描绘夕阳红。这一代人吃苦耐劳，尽管我一再跟他们说，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但他俩从不愿给孩子们添一丝一毫麻烦。老爷子今年78岁，身体硬朗，很少生病。这次是被我一个生重病的亲戚吓的，才来找我带他看已有三个月不适感的喉咙。

又一辆105路车停靠后，我看到了他，戴一顶深灰色呢帽子，干净利落。我忙迎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到五官科找医生检查后，被告知是右侧扁桃体新生物，须住院行切除术。考虑到老爷子的年纪，加之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医生建议即刻办理住院手续，这样不影响回家过年。他口中说着不紧张，但住院动刀子的事谁又怎能从容以对呢。我一边宽慰着他帮他解压，一边带他去办理好住院手续，去放射科、心电图室等科室把术前该做的检查统统搞定。医生交待说第二天一大早空腹过来验个血，第三天做手术。术前一天的晚上，我又打电话把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跟他再嘱咐一遍。

医院的服务很人性化，老人和孩子的手术都排在前面，他是第一台手术。我妈说太好了，这样就不至于多饿几个小时。我和妈送他进手术室，我说，你放轻松点，我们在外面等你。他笑着说，我不怕的，你要陪着你妈，她好迷路。手术很顺利，连麻醉带清醒观察时间不到3个小时。白天由我妈陪护，晚上他的二儿子陪护。

术后第二天，他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可以喝点流质。我住得近，回家给他熬了米粥，送到病房。喝完米汤，我们仨闲聊。他拿出笔记本电脑，翻看前一个月他和我妈去深圳他大儿子家时拍的照片。他们在深圳住了近两个月，每逢周末他儿子和儿媳就陪二老到各个景点游玩，因此拍了很多照片。我妈说，你孙家大哥大嫂真好啊，真诚热情，气候又宜人，我俩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舒适无拘束。这一趟去深圳，大儿子安排我们乘飞机坐高铁，平时一日三餐照顾得事无巨细，还去了那么多美丽的地方，我和你叔啥都尝试了，再无遗憾啦。他坐在床头，我妈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我端了把凳子坐在他俩之间。我翻看着照片，他俩凑在我旁边，他兴奋地说，这是在世界之窗，这是在观澜湖，这是在七娘山。俩人说着笑着回味着，我听着评论着建议着哪张可洗印出来。直到夜色涌进来，我们几乎都忘了这是在病房了。

听说喝黑鱼汤能加快伤口愈合，为了不让我妈晚上回去再跑菜市场，我瞅空去买了条黑鱼送过去。刚好他的闺女和小儿媳下班后过来看他。还没进病房，我听见他的小儿媳说，老爷子真是好福气，到老了凭白捡了个闺女，还这么得劲。我笑着说，我这不是近水楼台，方便嘛，再说，老爷子没拿我当外人，我也是闺女啊。

是啊，六年来，他和我妈相互关心照顾，我妈就像一根纽带，把他和我紧紧连接在了一起，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那些自然而然的爱和关怀，伴随着我妈美滋滋的笑脸，春风化雨般地渗进我的生活，细水长流地滋润着我，让我时时刻刻觉得温暖和安心。就像我妈常说的那句话，人与人相处，都是心换心，你种下一颗种子，付出真心爱心和耐心，就一定能收获一片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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