痖弦：海蓝给它自己

王法艇

读高中的时候，在《世界名诗大观》一书中知道痖弦先生的大名，时先生任享誉华人世界的《联合报》副总编辑兼“联合副刊”总编辑；后又知道先生本名王庆麟，系河南南阳唐河人，也是喜欢吃芝麻叶面条的。后来，我有作品经余光中教授之手辗转到先生手中并发表，一来二去，彼此也就熟悉了。

上世纪90年代初，我要考大学了，先生从台湾寄来书信，引介我认识他在大陆的好友王蒙和一批在华人诗坛有分量的作家和诗人。后来，我有幸晋谒王蒙先生，王先生云，痖弦先生不仅诗歌为世人称道，为人更是笃厚宽爱，甚是善良。我是没有见过先生的，但先生知道我负笈珞珈（武汉大学的别称）后，犹寄信予著名诗歌评论家陆耀东教授嘱之关爱，其情殷殷，呵护后生，让我没齿不忘！

我毕业后曾有在广东省作协短暂工作经历，因为是文化传播单位，与先生的交往也就更为方便了。不时书信往来，信息交流，于我而言，收获是丰沛的。当时先生有二首诗《如歌的行板》、《上校》在大陆文坛广为传唱，语言行云流水，意境深邃韵美，感情真挚动人。我当时请知名书法家徐炳波先生书抄一帧奉寄给先生。先生在来信中语气平缓，谦逊平和，全无时下“大师”“泰斗”的傲慢和矜持，恰恰相反的是，在1997年以后给我的信笺，先生也就直呼我为学弟——先生彼时已过耳顺之年了。又两年过去了，风霜轮转，秋月剪剪，尘世浮泛，为了生计，奔波多舛，除了节日给先生寄些贺卡外，基本上没有书信往来。2001年，我去香港途经羊城，在原来的同事处小憩，同事给我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均是书信和国内外少见的书刊，其中十之五六是先生从台湾邮寄的样报和书简。翻卷细读，不禁感佩兼加，啸歌偃仰，涕泪不自禁。

蛰居桑梓，平居无奇，潜心工作，尚能读书，很是自足。在这个熙熙攘攘喧嚣尘上大都市，能够看到《联合报》的人不多，知道先生移居加拿大后也从事文化交流的也是不多，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先生把诗歌引领到生命的乐园，也就隐居在那片火火红红的枫叶西海，那里风小矜持，海浪细细地笑，沙滩腻腻地白，天空是怎样的湛蓝如琥珀啊，空气里溢满的是欧琴、迭迭米、艾草和枫树的香气，也只有在这种景致中去想象先生，才慢慢将先生在为“联合文学奖”颁奖大会上的一句话非常清晰地回忆起来“世纪的边缘结满了薄薄的梦，生命的呼吸就是梦的内容”。身处自然之极的异国他乡，先生是哪一株结满乡愁的故园桑榆呢？

最近一次联系是几年前的10月，我把一篇诗作《时光的平衡式》邮寄给先生，不久，先生就从加拿大邮寄一册在美国出版的《一行》诗刊与我，上面刊登着我的作品和先生的评论。先生在评论中对我的文风多有褒奖，同时也提出了自己对新诗的一些看法，这令我在欢喜之余又多了些顿悟。

很多时候，我在书房翻阅收藏的来往书札，都会很安静。独独看到先生从海外邮寄过来的书信内心澎湃，心想自己和先生素昧平生，是什么样的情感和爱让他如此关心一位籍籍无名的后生呢？也只有在此时，我才明白龙应台、席慕容、李昂等文化翘楚在各种场合下对先生的尊敬和赞誉。“海蓝给它自己”啊！

现在旅居枫叶之国的痖弦先生一定还在殷勤侍弄文字抑或和邻闾和唱优美的方块文字吧。我想说，痖弦先生，祝您笔体双健，也希望能够早日见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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