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与古华“乡下人的会面”

□鞠林强

古华与沈从文相识，缘于他写的那两部著名作品 《芙蓉镇》和《爬满青藤的木屋》。

这两部小说均于1981年初在北京的两家大型文学杂志《当代》、《十月》刊载，一经面世便受到广泛关注和好评。当时的文艺界称古华为 “湖南的沈从文”，有人说他写的小说“深受沈从文影响，只注意艺术性，趣味性”，更有人指责他的小说：“作品中对毛主席态度不敬，笔有不恭”。

而此时，古华从未与沈从文来往，更没有谋面。这些人的评论一下子激起了他与沈从文联系的念头，便写了一封很短的“乡人求见”的信，以求其赐会。没成想，几天后，他便收到沈从文的亲笔回信，而且是一封长信。 3页毛边宣纸，直行章草，笔意恣肆，古朴苍劲。

信中，沈从文对他的《芙蓉镇》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他写道：一些小人物随着风雨来时的动荡而产生的悲欢离合，不仅用 “传神”二字能尽赞美之意！文字处理得特别准确，对话如面对其人，都是少见的。并对这部作品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意见建议。信里，沈从文还对当时的文艺事业全面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这是他自1949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阐述这种观点。他热情寄希望于中国青年一代作家中，能多出几个契诃夫式的作家，用新的生动百倍的《儒林外史》、《官场现形记》等，来针砭、扫除遗祸当代中国的封建主义积弊及新式洋奴思想。

作为湘籍晚辈作家，能收到文坛大家沈从文的回信，令古华异常激动。此后，每逢进京，他必定去拜访沈从文夫妇。沈从文称他们的见面是 “乡下人的会面”。古华常向沈从文汇报自己的生活经验和艺术追求，并就文学方面的问题请教，沈从文也对古华谈起许多外人所不知的经历，如“干校生活”，在艺术上寻找自己，他的著作如何被烧毁，江青曾是他的学生等等。还经常讨论互相间的艺术认同及其差异。让古华受益匪浅，终生难忘。

沈从文去世后，古华一直珍藏着那封信，知情的朋友多次劝他拿出来发表，但均被他婉拒。通过这封信，古华收获的不仅感动，更多的是激励，这封信反映了一个文学大师对后辈的的厚爱和扶植，彰显了一个中国文人对民族文化的执著和热爱，及对文化事业的崇高的责任感、使命感，更显示出一种胸怀，一种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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