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晓
微信朋友圈里,被一个男人在万米高空中的镇定行为刷爆了,这个男人是我的重庆老乡刘传健。
刘传健是一家航空公司的机长,在一次飞行中,驾驶窗右座前挡风玻璃突然破裂脱落,在高空巨大气流的震动中,刘传健从容不迫地驾驶着飞机实施紧急下降,平安降落到了机场,让上百名乘客的生命,在于无声处的惊雷中,安详归来。这是一次人类飞行历史上堪称史诗级的、震撼人心的备降。
我的这个老乡,用一个男人的沉着,在高空中完成的这次壮举,也赢得了女人们在网络里的衷心爱戴。我认识的一个未婚女士在微信里发言,她祝愿自己在生命中遇到像刘传健机长那样的男人。
一架飞行的飞机,机长和乘客,是命运与共的美好之缘。飞机朝着目的地穿云破雾飞翔,平安降落是大家的共同心愿。这其实多像一个血脉相连的家,经历了岁月里的起起落落,安然入港,这样的家才是最好的家。而男人,就是驮着一个家在漫漫时光里飞行的“机长”。
关于飞机的梦想,也曾经是我在恋爱日子里的美妙童话。
用花轿、骆驼、牛车、马车,还是怀旧的拖拉机,去娶我心爱的新娘回家?在我充满青春激情的某一天,我同一个相爱的女子为此争论不休。最后,我说:“给我时间吧,我要挣钱买飞机,到那一天,我亲自驾驶飞机来娶你回家。”在爱情的痴迷中,我还写了一首诗《驾飞机娶你回家》。
我还没有凑够买拖拉机的钱,相爱的女子已如惊飞的鸽子一样飞走了。那时,我常抬头,望着云层激情澎湃地写诗——云层里,有我想象的飞机轰鸣。
当年我发表一首诗歌的稿费,一般是20元钱。我换算着,全世界60亿(当时数字)人口,每个人购买一本我的诗集,出版社所得的利润应该够我买一架飞机吧?这样算下去,我绝望了。我把目光投向了矿山,想靠开采矿山发财。我要实现我的爱情理想,买飞机娶新娘,哪怕我在矿山里天天灰头土脑,即使把诗歌完全放弃了、忘记了,也不影响我成为一个生活意义上的诗人:一个男人应该凭本事,用奋斗给心爱的女人带来云霄上、大地里的幸福。
但后来,铁打的生活让我的满腔柔肠,迎头撞上了生活的铜墙铁壁。俗世的生活,一切都离不开钱。只有当我伫立山冈,吹着东西南北风,我才可以仰望云层里,那一架想象的飞机,它从地球另一端遥遥飞来。我没去开矿山,也把诗歌放弃了。这些年来,我就过着自己设置的看来是最呆板的生活:工作、阅读、写作…… 我的家里,至今还没有买车,但这不影响我在冥想里坐着马车,回到光阴漫漫的年代,或者想象我驾驶一架飞机,带上家人飞越在万里江山的上空。
其实我这种生活也很简单,就像一个农民在乡下靠一双手劳作,跟一头老牛相依为命。我在纸上阅读,喜欢那种翻书的声音,让我想起竹林里、稻田里吹来的风;我在老城墙边,和几个老者温故老城历史;我去图书馆翻阅发黄的老书,去为一个九十多岁的老者整理家谱;我去担山上井水回家泡茶……我为我这种生活而内心沉静,我那素面朝天的妻子,这些年被疾病反复缠绕,但我俩相互不生厌倦,不生疲惫。我们在大地上的家,像小河上的一只慢船悠然自在;我们对美好日子的向往,像一架飞机在彩虹里穿行。我相信,偶尔凝望云端,也会让我们的灵魂脱离大地,慢慢去飞一会儿。
做个像机长那样的男人,让我深深懂得责任与担当,用诚恳的爱汇聚起点点滴滴的温暖。即使危机来临,我也会稳稳驾驶着这架“家”字号的“飞机”,穿过风暴,飞向蓝天。每一次平安落地归来,大地上都有一个家的灯火在殷殷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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