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育亮
清明祭祖,我们回到老家。各种原因,已很久没有回来过。
当我们的车子开进小村时,一股浓浓的故乡气味扑面而来,闻着熟悉而舒畅。我情不自禁猛吸几口,顿觉些许陶醉。在这片土地上,我曾经生活过近20年,有着太多的情感和情怀。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有如春风拂面,撩起心底阵阵涟漪。
小村十分安静,几乎瞧不到活动的人影。我们先走进祖屋,祭拜祖宗。因全家离村多年,房屋长久荒置,已是千疮百孔,陈旧破烂。想起小时候兄妹几人在这老屋里嬉戏打闹的情景,大家自是一番感慨唏嘘。依附在主房东南边的伙房,当年是我们幸福的来源地。每当父亲蹲在锅灶边,弄出美味可口的饭菜时,我们便唾液长流,盯着锅灶纹丝不动,直到父亲一声令下,长流的唾液便伴随着美味的饭菜咕咕直往胃里钻。特别是每年除夕夜,父亲用一只硕大无比的铁鼎锅,将刚宰割下的猪蹄猪头猪尾等配上佐料一锅炖熬,待香味扑鼻时端上餐桌,那个鲜美味儿,至今都让我们刻骨铭心。几十载的岁月,父亲除夕炖熬的大锅菜,始终是作为最好的佳肴,在我心里排第一的。可如今,伙房已残败,锅灶已空无,父亲已长眠,四周散发的霉腐味,让人窒息得难以承受。时光流逝,物非人去,我们最终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呢?
村后的山岭,树木葱郁。我们逐一烧香祭坟,寄托哀思。坟里的人物,有些我们见过,有些从未见过。不管见过没见过,都是我们的族人,都是我们的亲人。一辈一辈的传承,才有了今天的我们。偶尔碰上乡邻,大家便停下脚步,相互招呼,叙叙往日旧话。身边许多年少的,自然不再相识,于是一一介绍,叫上一声“爷爷”“伯伯”抑或是“叔叔”,算是礼节。我们问得最多的,就是一句话:“这是谁家的孩子?”接着说出的父母名字,有些我们耳熟能详,有些隐隐约约还有印象,有些却是完全陌生。但末尾,无一另外都是那句话:“孩子的父母外出打工呢!”也有的父母就在身边,因为他们打工的地方近,清明赶回来祭祀祖先。站在村后山坡上,我扫视村庄一遍,漂亮的新房越来越多,房顶的天线越来越多,可如我们小时那般村里的喧哗嬉闹声,却无有耳闻。瞬间想起云南诗人陈衍强的诗:“有力气的男人外出找钱去了/才长大的姑娘被劳务输出了/连长得一般的寡妇/也进城给人擦皮鞋了/老得掉牙齿的老家/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带着上小学三年级的孙辈/白天在去年的土地上/掰包谷/夜晚守着三间瓦房/和两声狗叫”。
祭祀完毕,我们准备打道回府。刚出村口,碰上了六林叔。六林叔老远就叫:“新生,你回来啦!”我赶紧下车,递上一支烟。他摇摇手,不接。我从车后厢拿出一些枇杷,他还是不接。我强行塞进他怀里,他才勉强接了几颗。六林叔年纪比我小,但长我一辈,人长得端庄,为人也厚道,但听说精神有些问题。我不便于直问,我说:“生活还好吧?”他拍拍自己的头,有些悲凄地说:“就是这里老是痛。”我说:“那你赶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啊!”他说:“去检查了多次,钱用了不少,就是没用。”我听人说,他是外出打工,与别人发生一场劳务纠纷后,就变这样了。我劝他凡事想开点,身体才是本钱。他默默看着我,不语。我也知道,正值中年的他哥去年也刚刚去世,村上人说他家是祖传,没有法子根治。我望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用的。“你多保重!”我话还没说完,他已摇晃着向村后山坡上飘移而去。
“你是新生?”我转过神来,发现身边已站着一位老妪,她正在上下打量着我。“我是新生啊,你是?——— 徐奶奶!”“看看,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徐奶奶拍拍我,有些兴奋地笑着。一头白发,满脸皱纹。徐奶奶老态龙钟的样子,让我再也无法把她与当年神采奕奕,婀娜多姿的那位徐奶奶相比了。“祖传的,没办法,整天就知道在村里晃荡。”徐奶奶叹了口气。我苦笑一下,算是回应,我知道徐奶奶在说谁。
聊了一会儿,徐奶奶要洗菜回去做中午饭。她蹲在村前小溪边,专心致志洗她的菜,任溪水从手里“哗啦”流过,也毫不在意。
我们乘车驶离,回望故乡的村庄,已越来越远,模糊得如一团巨大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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