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杭州大哥（六）

□ 谢光明

“瘪犊子，瞅这熊样。”蒋振山摇摇头：“畜生，放了人家吧，好汉不打‘倒\’。”

我们几个不忍细看。那男子也太菜鸟了吧，还没交手就自愿倒地认输。

“不对噻，畜生吃亏了。”老五弯腰伸头，喊道。

我们一齐转身回看，豫生的帽子掉到地上，他与那男子如两只龙虾交配般绞在一起。只是豫生脸色扭曲狰狞，额头冒出了冷汗，脸上的肌肉一下一下地抽搐。他的双脚也在一晃一晃打摆，显示他已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而那男子在地上躬着身，倒似躺在那纳凉，气定神闲，泰然自若。我忽然想起来，这可能就是电视综合格斗里的手臂十字固。

我说：“畜生今天遇上高手了。”

“我们上去打啊。”蒋振山飞奔过去，一路挥舞他的抡摆拳。

我拉住蒋振山：“你再上去，畜生手就断了。”

“畜生输了？”五三一个劲地挠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示意大伙后退，然后向那位男子乞求道：“好汉，求你手下留情，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那人松开了抓紧的手臂，放了豫生。豫生直起腰来，左手扶着耷拉的右手臂，像扶着一条死蛇。那男子不慌不忙站起来，拂去衣服上的灰尘，整理整理衣领和皮带。老五他们仍然没有搞明白豫生输在哪里。蒋振山更想要捞回一局，以此来报答豫生在东北为蒋家扬眉之恩，他不停地挥舞手臂，怂恿大家一齐上去。我想，倘若我们认怂，的确对不起豫生，有失颜面。于是，我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包围圈越来越小，但也仅仅是这样僵持着。除了方豫生，我们对打架都没有任何信心，尤其是亲眼看到男子轻松制服豫生的过程后。包围圈里的男子很平静，他不慌不忙的神情使人害怕。其实我是真心希望老五第一个冲上去，因为我们几位就属老五的身材魁梧，他比豫生还高还粗壮，但事实上我们几位属老五的胆子最小。而四十多岁的五三，不打架整天都踉跄着脚步，关键时刻还能站稳已经算是奇迹了，与其指望他第一个冲上去，还不如祈求他别第一个倒下。我自认为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是知识不少，打架斗殴乃匹夫所为，不应该是我们这类人所为。剩下的只有寄希望蒋振山，蒋振山虽然来自东北，满嘴的那疙瘩整死你，可他个子长得毕竟太广东，十分矮小，否则也不至于读过中专都讨不到老婆。

那男子看透了我们一群乌合之众，他一跺脚，包围圈立即后退，五三不出所料一个后仰坐倒在地上。男子轻蔑而有风度地笑笑，“还不动手？那我可要走了。”

豫生一直在活动他那条死蛇似的右手。看起来死蛇终于温暖过来，能一下一下上下活动了。豫生用左手拍拍右手臂，确定无碍，然后昂首挺胸地绕到那人的前面，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玩的什么阴法？想害老子？”豫生扬起下巴，尽量不让人看见他黄色头顶那个破洞。

“呦呵，恢复得不错啊？好身材，可惜了。” 那人诧异地看着豫生。

蒋振山见豫生重新站立起来，又见那人面朝豫生背向自己，就抡起大摆拳朝那人后脑做三百六十二度弧线舞去。那人不慌不忙回头，倏忽一闪，回敬一拳，打中蒋振山的肋骨。蒋振山岔了口气，张开嘴巴不能呼吸，瘫在地上呕吐起来。

那人又抬腿，一个正蹬踢得高大的老五四脚朝天，接着再一个箭步跳到五三面前。五三不待他动手，自己抱着头匍匐在地求饶，口袋里的矿泉水瓶子也滚了出来。男子再朝我一瞪眼睛，我魂飞魄散，小便失禁，哆嗦着蹲在地上不敢动作。见我们不再折腾，那男子指着豫生说：“你小子手脚还算灵活，多多练习，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成为好手。但是习武一定要先做好人，知道吗？等你练好了，来富阳雷霆搏击俱乐部找我，我叫刘枧。”

我们泥雕木塑地瘫坐在天堂的地上，目光空洞面面相觑，呆呆地看着高手走远后，开始各自怀疑人生。许久，老五隐隐约约抓足癣的声音传来才打破死寂。

我们再次站在598路公交车上，已经知道思考让座了。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始终站着，不敢再去抢坐爱心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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