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墙上的 观音像

乔敏娟

情感箴言：所谓缘分，无非就是一瞬间的念头。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作者：乔敏娟

讲述者：罗灿灿（女） 25岁

职业：自由职业

本期主笔：乔敏娟

配图：蒙美旺

（二）

其实我有过机会。三年前，大表姐家的保姆辞职，我妈得到消息，马上跟大表姐说好了，让我去大表姐家住一段时间，在她找到可靠的保姆前帮帮忙，其实就是去蹭机会的。我妈希望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能从表姐夫的圈子里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过上大表姐那样的生活。

我可不想像大表姐那样，她那样的生活能有多好啊？不工作不空虚吗？整天买买买不会腻吗？虽然我读书时不厉害，现在也没什么本事，但是我还是喜欢做一个靠自己劳动生活的人，为收获去付出真实的汗水，那样才会让我有踏实感。我来大表姐家，纯粹就是想她了，顺便开开眼界的。

然而大表姐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百无聊赖，天天坐在家里看着保姆忙碌而发呆等老公回家献媚。她的生活丰富极了，除了逛街、美容，她还报了很多课程：瑜伽班、插花班、钢琴班、茶道班、拉丁舞班……每天穿梭在各种班之间，她就像最勤奋的学生，充满了青春活力。大表姐说，没想到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祈求放假，不想上学，现在没学可上了，需要自己花钱买课，才觉得学习那么快乐。

看大表姐那么充实快乐，我又有点动摇了，有钱有闲，爱学什么学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也很不错哦。

大表姐说我妈托她帮我找对象，年纪不论，离异不论，就是能让我过上富太太生活就可以了，托了好几次啦，大表姐问我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过这种生活。

我问她：“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吗？”

“还——行吧。”大表姐低下头笑了笑，表情有点复杂。

（一）

大表姐陈淑蓉比我大七岁，人如其名，她性情非常静淑温顺，长得珠圆玉润，可亲可喜的模样。以前逢年过节聚在一起时，长辈们总是夸她长得有福气，笑起来像画上的菩萨，我们一干小辈们都艳羡地仰望大表姐，考试成绩不好的，都趁机窜到大表姐身旁蹭啊蹭的，说蹭点福气下次肯定能考好。

可是大表姐本人学习成绩却很差。所以如果说她长得像菩萨，也是长得像泥菩萨。蹭过她之后，也没见哪个成绩好起来。

不过大表姐终究是有福气的。她高中毕业去广东打工，老板一眼就看上了她，说她是难得的旺夫相，要了她的生辰八字到寺庙里找高僧算，然后很果断地离婚娶了她，说来也怪，娶了大表姐之后，表姐夫原先遇到的生意瓶颈，居然一举突破，而且后来遇事都很顺。表姐夫不知道多宠她了，娘家买房表姐夫给钱，弟弟结婚表姐夫出彩礼，她要出国游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完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节奏。

大表姐完全不需要工作，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在家旺夫。

每年大表姐回娘家，不像别人大包小包地提着，他们是一辆大车从广东拉回来，太拉风了！我们去蹭大表姐，有了更多实质性的收获，她不但给我们发了大红包，还有新奇好玩的各种礼物。

我妈就常念叨着，你看你大表姐真是太有福气了，几个小辈里，就数你长得最像大表姐，要是你也能像大表姐嫁得这么好就好了。

说的就像我家是一条旺夫相生产线。

（三）

我几乎没怎么见过表姐夫，见到他那夜就出事了。

那天，我和大表姐正好在家吃饭，表姐夫从外面回来了，身上还带着酒气，他是个黑大个，比表姐大近二十岁，多年生意场上的奔波，使他眼里还闪着灼灼精明的光，面上却松弛浮塌，毛孔粗大，他急急地走进来，脸上的肉随着步伐起伏，他看了我一眼，不说话，转身一把抓住表姐的头发，扯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伏在门边听——

表姐夫：“陈淑蓉！亏我把你当菩萨供着，你喜欢什么我不给你买？你要钱我几时少给过？好啊！你居然花我的钱，养那个拉丁舞教练！信不信明天我就叫人挑了他脚筋，让他跳不成舞！”

大表姐：“你还说我！你呢？你多久没回家？外面多少小三？上个月还有一个说怀孕了让我让位！”

表姐夫：“我的事你少管！小三也不用你去斗，你只管在家享福就好。不管多少小三，你的地位都不会动摇。我现在问你，你和拉丁舞教练断不断？不断明天我就挑他脚筋！”

大表姐：“兰德财，我们离婚吧！我求你了！”

表姐夫：“离婚！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和你离婚！你进这个家后，赚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个数吗？离婚还想分一笔家产吧？想都不要想！”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真的不想了。真的……”大表姐抽泣着，“我想不明白我这辈子我拥有了什么？衣服吗？包包吗？鞋子吗？这些晒朋友圈都没有几个朋友真心点赞的东西。就连你这样没有真心的老公，都还是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不，不懂得是几分之一的。我过腻这种日子了，我想有一个真心的人，过一个属于自己的踏实的真正的小日子。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上，你放我走吧，我净身出户可以吗？”

我听得心里乱糟糟的，难道平时我看到的备受宠爱，生活光鲜充实的大表姐，居然不是真实的？她的生活，一样如同张爱玲所说的，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表姐夫并不理睬大表姐的哀求：“你省省吧，你走了，我去哪里找那么旺夫的老婆，你虽然没有外面那些女人那么漂亮勾人，但你是真旺夫，跟你结婚，我财产翻了一倍不止。所以，我愿把你供着，你别在外面给我戴绿帽子就行。”

大表姐抽泣着，压低的声音里透出抑制不住的怒气：“所以我的身份和你供在墙上的观音差不多，香火管够，活不活不重要？”

“对。你要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可以。”表姐夫语气里的冷，倏然飘到我后脑勺，凉飕飕的。

“那你看我表妹长得和我挺像的，也是旺夫相，我们离婚，我把我表妹介绍给你怎样？”大表姐在做最后的争取，这下一股凉意直窜到我背脊上，我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

表姐夫居然有点小激动：“你表妹？好啊，你去把她生辰八字弄过来我算一算，如果合适，就试试她能不能旺我，你办妥了我跟你离婚，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你以为我愿意顶着绿帽过下去啊，换个鲜嫩的当然比你好多了。”

我没有听下去，悄悄地溜回房间，收拾东西，天没亮就跑到车站买票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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