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光明
我们的面包车跟着前面的房车,后面几辆黑色的轿车跟着我们的面包车穿梭在大街上。可能是因为面包车里没有什么大人物,坐在副驾座位的西装人打破了车内的死寂,问司机:“赵师傅,听说是钱江桥出事了?”赵司机说:“好像是建桥的农民工闹事,把前来接替他们的一帮人赶走了。估计是要钱吧。”接下来车内恢复了静默。忽然我记起,李仙琴的老公也是建桥的,他会不会也在其中呢?
车子在大桥工地外停了下来,前排的西装人鱼贯而下,我被后面的鸡鸭挤下车,还有人在背后踢了我一脚,我猜不是豫生就是蒋振山。但是我不在乎谁踢我,我摸摸胸,确定那两张《都市快报》还在不在怀里。确定它们还捂在我怀里,我又开始思索回工棚后藏在哪里不会被人拿去擦屁股。下了车,太阳很温暖地照耀在一望无际的滩涂,巨大的桥墩插在滩涂里,凌乱的桥面散乱着几十个农民工在太阳底下打扑克、抽烟和睡觉,我甚至听见他们手机里的剧情片夸张的叫声一浪一浪随江风传来。
“你们谁是头?”壮汉问,他身后跟着几个一言不发的西装制服人。散乱在那里的农民工纷纷支起慵懒的身子。我们鄙夷又亲切地看见了同类。从他们中间走出一个包工头:“我是。”
“你过来。”壮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拖住他就走。民工围了上去,责问壮汉:“你这是要做什么?就在这里谈判解决事情,不许强来。”壮汉不慌不忙地踱着他的脚步走到民工群里:“知道你们给公司造成了多少损失吗?限期你们上个星期搬走,你们倒好,居然敢赶跑来接手工程的人。”“不结算工资,我们绝不走。”包工头用力挣脱被壮汉握住的手腕,但是显然他的努力纯属徒劳。这样就引出其他几个民工来解围,但更多民工无动于衷。不安的气氛像阳光似的笼罩他们头顶,无处躲藏。
壮汉用力一拉,将包工头摔了个趔趄,跌倒在一堆钢筋里。几个激动的民工很快就围住壮汉,民工人多势众,壮汉势单力薄,一阵骚动后壮汉被埋在民工的脚下。柯总远远地看见情形不对,他一挥手,十几个西装制服人就像狼狗般一拥而上。刚才还操着钢钎与耙子的民工落荒而逃,三四十个民工被十几个西装制服人追逐着。
“上去啊,还愣在这里干嘛?”柯总呵斥呆若木鸡的我们,“一起去把他们赶走。”我看看豫生。我看见五三也在看着豫生。我和五三看见蒋振山、老五和刘一平都在看豫生。我们踟蹰着,不知所措。豫生犹豫了一会,然后朝我们一挥手,一个箭步跨上大桥,于是我们一起跟着他爬上大桥。
西装制服人仍在追逐、驱赶和踢踹民工。有几位勇敢的民工,并没有放下他们手里的家伙,于是壮汉和西装人一拥而上,把他们推搡到地上踢踹。桥下马路边传来女人的叫喊,是好几个女人尖锐地在叫喊,歇斯底里的。在歇斯底里的声音里我听见一个优美的声音,让我夙夜不眠的声音。我急忙回头看,我看见了李仙琴。我们都看见李仙琴也在叫喊,她从来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喊叫和恸哭,这说明她老公一定在被西装人围殴。我想跳下桥去拥抱住李仙琴。我不知道谁是他老公,我只看见许多民工躺在地上呻吟。有一个魁梧的民工在负隅顽抗,他有点像豫生,手里紧紧捂住一把钢钎,只要西装制服人围上去,他就挥舞一下钢钎,使西装人近不了他的身。但是越来越多的西装人拎着钢管和螺纹钢围了上去。豫生也围了上去,刘师傅也围了上去。魁梧的民工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扔了钢钎,转身便跑。西装人们紧随其后,敏捷地跑到他的前头堵住了他的路。民工又返回身子逃跑,被一根螺纹钢重重地敲击到头部,顿时民工红色的鲜血流到他的脸上。他捂着头继续逃,在钢筋水泥和黑色的PE管里跳跃。西装人并没有放过他,一个西装人趁其不备,从他后面用力一踹,把民工踹得趔趄着冲到桥沿。民工踉跄的惯性太大,停不下脚步,一个俯冲,眼看就要坠落桥下。
“啊?要掉下去了。”五三远远地喊。桥下的女人们在喊,李仙琴也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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