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徐敏
金宇澄,作家、《上海文学》编辑,2013年凭借长篇小说《繁花》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第二届施耐庵文学奖和第一届鲁迅文化奖年度小说奖等奖项。金宇澄自道:《繁花》是探索了“当下小说与传统文学之间的夹层的一次文学实验”。
《繁花》之后,备受关注的金宇澄陆续出版了《回望》《碗》《轻寒》《方岛》等作品。这些作品既包括小说也包括非虚构,所涉及的地理空间则覆盖了江南小镇、东北乡村和作者最熟悉的上海,这些丰富的作品则展示了《繁花》之外一个更为多面的、生动的金宇澄。
“大器晚成”,横空出世
2012年《繁花》出版时,金宇澄恰好六十岁。读者惊异于这位“大器晚成”的小说家横空出世,而其实他始终“潜伏”于文坛。
金宇澄生于1950年代的上海。1968年,十六岁的金宇澄离开上海到黑龙江农场插队务农。非虚构新作《碗》所记述的就是他在黑龙江插队时期的一个真实故事。
1976年,金宇澄回到上海,在里弄的钟表工厂做工。九年后,三十三岁的他在《萌芽》上发表第一篇小说《失去的河流》,把记忆中松嫩平原颓唐、粗野、幼稚的知青故事写了下来。《失去的河流》收录在金宇澄1992年出版的小说集《迷夜》中,小说集的内容同样大多取材于知青生活。不过这些小说在那个主流作家集中爆发的年代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自1980年代起,金宇澄一直在《上海文学》工作,杂志社在巨鹿路675号的上海作协院内。长年的工作中,他编辑了大量别人的小说,搁置了自己的创作。
成为编辑之前,金宇澄也曾是一个有理想和热情的小说作者。在他看来,写小说和成为编辑都“很偶然”。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写信,有个朋友跟他说可以写小说,于是他就开始写小说;写小说获奖后,编辑部问他愿不愿意来做编辑,于是他就去做编辑了。金宇澄眼中的1980年代是一个“极有文学追求的时代”,“那年头的作者们,变着法儿突破文学样式,挺让人怀念的”。到了1990年代,“就成为一个发展经济时代了,完全变了面貌”。有一段时期,几乎全社会都在打公用电话,就像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里那样,人人都在打电话,我有塑料粒子,你有几吨钢材,他有几辆桑塔纳,人人都在做生意。文学开始不景气,像《上海文学》这样重要的文学杂志也一度几乎发不出工资。
三十多年文学编辑的工作经历,让金宇澄深刻了解文坛之人。“编辑的好处是,可以看清楚作者们各自的长处和短板,包括很知道他们的脾气、性格甚至八卦。而作者并不会这样去了解编辑,更别说了解到这样深。”金宇澄说,当编辑容易挑剔别人的文字,写作则是要全力来鼓励自己。《繁花》:脱口而出的母语写作
对很多八零后、九零后年轻读者来说,在小说《繁花》火了之前,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金宇澄。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这本小说获得了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很可能不会去翻阅它,更不可能耐着性子看完一本人物对话和故事情节如此复杂繁密的方言叙事长篇小说。
《繁花》勾勒了几代人走过的上海地图。在这本主要由上海官话写成的小说中,各色上海弄堂是很多故事发生的场所。在金宇澄看来,弄堂是上海的象征和灵魂,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尽管城市上海的历史尚年轻,这些石库门弄堂却十分苍老,仿佛有千年的历史,蕴涵极为复杂的信息量,处处记录着旧上海的故事。金宇澄对自己如何在弄堂中生活的场景历历在目,这种经历再加上其他丰富的材料,变成了一本厚实又生动的小说。
从文体上来看,《繁花》最典型的特点就是用不分行的对话体,而且是上海方言写成,读起来有很强的音质感,耳边会响起吴侬软语的温存。谈到为何会选择这种不分行的话本体写法,金宇澄说,以他多年的编辑经验,看了数量众多的稿子,没有人尝试过这种写作方式。有一天,当他用这种方式写出来后,自己都吃了一惊,“我觉得这是《繁花》这次写作最有意思的地方。”
《繁花》整体用上海话写作,“这似乎很做作,很繁琐,但文本的特色出来了。”金宇澄说,上海话算是他“第一语言”的写作方式,而普通话思维则是“第二语言”,由此他也找到了此前对自己写作不满意和不顺利的原因。“这说明我基本掌握普通话,能用普通话写作,但它是不能让我完全满意、达意的一种文字。”金宇澄说,用上海话写作《繁花》时,感觉就完全变了,尤其初稿最后的十万字,真实地感到了一种自由。再不需要斟词酌句,小心翼翼,脱口就可以写了。隔天去看仍然很顺,为什么这样?金宇澄说,这源于自己使用了母语。
《繁花》里,“不响”出现了一千多次。这个小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其实经过了改良。按标准吴方言话本的写法是“弗响”,而金宇澄却沿用字典成语“闷声不响”的“不响”。“我是想方设法吸引非上海籍读者,我不传播上海话,而是想让读者能了解上海生活。”金宇澄说。
书中之图,画文字所不能达
一部《繁花》让几十年“潜伏”于文学幕后的金宇澄走到台前,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和殊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而他更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还能办自己的插画展。前段时间,金宇澄在上海汉源书店举办了个人首个美术展览——《繁花》插图展。
金宇澄的画多为生活场景的白描,线条简朴圆润,他自称为“野生画法”。在新出版的《碗》《轻寒》《方岛》三本书中,书封和内页插图均是金宇澄自己所画。实际上,从《繁花》开始,他就自己画一些和文字相关的插图,甚至把文字里没有的东西用画表现出来。谈到画画,金宇澄说现在“觉得画画比写作有意思”。如今出版社对插图没太有兴趣,长篇小说有插图的非常少,即便有也大多是电脑绘制,手工绘制的图画很少。而金宇澄却仍然执着于手绘插图。对于寥寥数笔自己勾勒出来的自画像,金宇澄也觉得“蛮过瘾”。
去年金宇澄出版的新书《回望》中,也有他新画的上海地图,“画了我父母住过的所有地点,他们从不认识到认识,然后结婚,在一般的想象里,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人往往独处一隅,是孤单的,成图后我发现,他们原来住过那么多的地点,是非常了解上海、熟悉很多房子的,如果我继续画出亲戚朋友住过的地方,处在哪个街角,先后住哪个普通房子,会形成密集的、枝繁叶茂的大城市‘人际网络图\’,城市建筑和人的回忆,是紧密相连的。”金宇澄说。
早在2014年,电影《繁花》的版权就已经授权给了导演王家卫。王家卫还请金宇澄画了一张示意图——过去五十年,上海有哪一些景象消逝了?金宇澄以图作答:变化最大的风景,是提篮桥、老西门、十六铺、董家渡、杨家渡、曹家渡、大自鸣钟地区等等,包括浦江两岸那些普通的轮渡小码头,都已不在了。
“梦想一本一本做出自绘插图的书,是幸福的。这合二为一的方式,也意味着书中之图,正是作者文字所不能达之处。”金宇澄说。孙婷婷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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