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截图
过去的六七年里,对王军满一家而言,寻找亲人全凭运气。报警后久无进展,在漫长的等待寻找中,他们不知求助何方,只有低效地在零散的线索里兜转,守住誓必找到亲人的信念。
最终,女儿王珊无意中打开的网络世界让漫长的寻亲之路有了希望。今年11月,网上传来消息——广州市花都区救助管理站有一名和母亲韩丽芳样貌高度相似的流浪人员。11月15日,王军满一家在广州相认团聚,当天恰好是韩丽芳农历生日,距离她失踪已过去七年。
差10天七年
当天是妻子的生日
11月15日早上6时许,王珊一家从深圳出发,在东莞接上了姑姑和姑父,车子开向了广州。
10时40分许,一家人到达救助站时,赖远科早已守候在旁。工作人员已经去医院接韩丽芳,但当天高速封路,车辆迟迟不见回来,一家人始终站在救助站门外,盯着道路尽头。
“是不是呀,是不是呀?”望见来了一辆黑色小车,王珊倚着柱子的身子猛地弹起。赖远科解释那不是,王珊讪讪地退后,在屋檐下来回踱步。父亲和哥哥在不远处背手站立,默不作声地看着远方。
中午12时许,一辆面包车驶近,赖远科认出是从医院回来的车辆,转身叫王珊,一家人马上会意。“等一下你们先找一个人去认一下”,为避免韩丽芳受惊,赖远科示意先派出一名亲属去核实身份。
王军满急忙走上前,从车上下来的韩丽芳一直躲闪着他的目光,“你认不认识他,他是你什么?”赖远科试图引导韩丽芳辨认“丈夫”,她依然低头不作声。王军满见妻子没有反应,用大竹家乡话唤她的名字,“丽芳?”“姚容(小名)?”,声音刚落,韩丽芳猛地抬头望住丈夫,“你看!她知道是我。”王军满兴奋不已,家人们一起涌过来围住韩丽芳。
“刚刚在车上她把手举起来指着你们,好像想说话”,护送韩丽芳的工作人员说,在车上她就对家人有反应,但站在他们面前时,却还是紧张。自韩丽芳到救助站后,从未说过一句话。
“这就是妈妈,妈妈,我们来接你了,我们接你回大竹老家”,王珊拉着韩丽芳的手,一直念叨。“我是建清(小名),建清,妈妈......”“我是你妹妹,你认不认识?”哥哥王轩和姑姑王军芬也在一旁望着她,但韩丽芳只是偶尔望向亲人,始终一言不发。“没事,妈妈认识我们,她只是不想说话。”王珊心疼地紧握住韩丽芳的手,和哥哥扶着母亲,在救助站的院子里走动。
在办理交接手续时,王军满突然想起,“初八,今天是十月初八,是她46岁的农历生日,丽芳啊,祝你生日快乐!真是双喜!”说着,王军满伸手摩挲着妻子的耳朵和头发,“她比我小5岁,今天是她生日,变白了变胖了......”
电话铃响,大竹老家隔壁的二嫂在问认亲的情况,“接到了,接到了,是丽芳,她还是不爱说话,七年了,冷啊、热啊、饿啊,不晓得怎么过,广东蚊子又多,不知道怎么熬出来的。”王军满声音哽咽,眼角滑出了泪。
一旁的王军芬直感叹,“他们确实不容易,一听说哪有人就去找,还差不到10天就七年了。”
网络寻亲平台
传来亲人音讯
“妈妈这么好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她到底在哪里”,这些年里,母亲的失踪让王珊心里始终不安。所幸的是,她无意中打开的网络世界,让寻母之路有了希望。
今年8月,王珊发现有一些网络寻亲平台,罗列着走失人口的头像、身份信息和寻亲成功的案例。手指滑动着那些失而复得的故事,她瞬时心动。将母亲的头像和身份信息上传至网上寻亲平台后,她祈祷着好消息。
有空时,王珊也在寻亲平台的失踪人口库里翻找相片,一旦发现疑似母亲的失踪人口,她立刻将相关信息转到家庭小群里,让父亲和哥哥一起辨认。但在上万张图片里逐一过目比对,无异于大海捞针。
未等到她理出头绪,今年11月14日,寻亲平台传来了消息——一名在广州市花都区救助管理站的中年妇女和母亲韩丽芳样貌很相似。王珊随即看到了照片,“我当时一看好像啊,我就问在哪里,怎么联系”,王珊几乎确信这就是母亲,立即拨通了救助站的电话。
当日下午,救助站办公室文秘赖远科接到王珊的电话,听到是寻找失踪亲属,他立刻重视起来,仔细询问了人口库里韩丽芳的相片编号,根据编号锁定救助站人员信息。
王珊一家口中的母亲“韩丽芳”在救助站里的身份信息几乎是空白——赖远科解释,因为韩丽芳始终不讲话,她的确切信息无从获取,王珊提供了相片编号后,他们才知道她的名字。经过救助站查询,这位“韩丽芳”正在广州市白云区精神病康复医院住院治疗。
赖远科当即让在医院的同事拍摄了一段韩丽芳的视频,传给王珊辨认。手机屏幕亮起,王珊马上把视频传到家庭小群。“这就是妈妈啊,嘴唇上还有一个痣,长胖了”,哥哥王轩看到视频后,立刻确定了母亲的身份,父亲则激动得难以相信。
王珊又把视频转发到了家族群里,让亲戚们一起辨认。“大家都很确定,七年了,真是又高兴又心酸。”正在上班的王珊心思难以平静,她马上给救助站回话,一家人即刻动身去广州接母亲。然而当时已到下班时间,到达后无法办理相关手续,在工作人员劝说下王珊一家约定第二天一早去接母亲。
找到亲人的喜悦在亲友中蔓延,在东莞工作的姑姑和姑父也提出要和王珊一起赶赴广州,一家人七年的渴盼眼看天亮就能幸福落地。
本月将给老人拜寿
全家一起回大竹老家
只有一家人真正团聚的那刻,七年才是个能轻易说出口的释然的数字。
有生之年能够找到母亲,一家人的喜悦盖过了一切。第一顿团圆饭,他们在东莞的餐馆为母亲庆生。桌子上全是韩丽芳爱吃的菜,水煮鱼、回锅肉、猪耳朵......席间,王轩不断给母亲夹菜,母亲一连吃了三碗。和家人渐渐熟悉后,她会抬头应答,有时露出一点笑容。
王军满坐在妻子旁边,不断跟她讲大竹老家的变化,新房子盖起来了,村子前修了钢筋水泥桥,下个月一家整整齐齐地回大竹给公公过八十大寿......“她有时候‘嗯’一声,有时候什么都不说。”王军满说,虽然妻子不怎么说话,“看着她回来了,我们就高兴。”
下午,王珊和姑姑带着韩丽芳到附近的商场,为她买了四五套衣服,穿着贴身的新衣服,王珊说她能感觉到妈妈心里高兴。
欣喜之余,母亲过去七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失踪,一家人始终好奇。韩丽芳却一直缄默不语。他们从救助站得知,2015年,韩丽芳被送到救助站临时安置。由于疑似精神病人,韩丽芳在2016年被送往白云区精康医院住院治疗。由于韩丽芳这些年未说过一句话,身上没有任何个人信息,也未办理过二代身份证,她只能长期滞留在救助站和医院。
赖远科介绍,这样没有任何个人信息,长期滞留的流浪人员在救助站还有百余人。这些人多患有精神方面疾病,或始终不开口,如果亲人不主动来寻找他们,他们可能永远无法和家人团聚。
赖远科说,2016年1月1日,国家民政部建立了“全国救助寻亲网”网络平台,平台向公众免费开放,可输入亲人的身高、体态等,匹配失踪人口的图片,也可上传亲人的照片,通过“人脸比对”匹配失踪人口库里的人员。韩丽芳的信息也在“全国救助寻亲网”平台上,然而此前王军满一家对此毫不知情。而在“全国救助寻亲网”内,正等待被寻找的亲人还有35609名(仅成年人)。
知道母亲这些年没有受苦,家人欣慰不已,对救助站的照顾连连表达感谢。面对和至亲分离的命运设计,一家人七年里唯有应对和忍耐,这位曾经让他们牵挂不已的亲人,历经找寻的兜转和波折,终于回到身边,这一次抓住亲人的手,决不再轻易分离。(受访者系化名)
□本报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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