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太短,下巴太钝,嘴巴太软,叼铅笔太容易流口水。最终他找到了个“好办法”,就是用舌头顶起下唇在键盘上使力,这样既能相对准确地输入,又不至于把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在十多年的时间里,35岁的脑瘫科幻写作者陈伟起用舌尖顶着下唇像小鸡啄米一样在键盘上“啄”出了近百万字的著作。
白日不到处
初见陈伟起,是在河南省许昌市魏都区原许昌县农机局家属院的一所二层楼房里。他正坐在一个破旧的电脑桌旁,头埋在键盘上不停地晃动着。
“命运给我的安排,原本是一张床和房顶的天花板。”
陈伟起说话时很慢,口齿也不太清楚,用力说完每一句话后都会带来身体更加猛烈的晃动。
“伟起”这个名字是母亲王雪梅起的,她原本希望儿子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站立、行走。可命运给陈伟起的安排,原本只是一张床和房顶的天花板。
1984年夏,30岁的王雪梅生下了儿子,因难产缺氧,8个月大的时候陈伟起被确诊为重度脑性瘫痪,且康复可能性极小。一直到5岁,陈伟起每天只能瘫软在父母的怀里。
陈伟起6岁那年,一岁的弟弟开始蹒跚学步,然而爸爸却突然遭遇车祸离世。陈伟起的情感变得细腻灵敏,他敏锐地感觉到家里的变化,6岁的陈伟起跟着一岁的弟弟,居然也学会了走路。之后的几年,也是他仅有的踏踏实实踩在土地上的几年。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王雪梅买来了一年级到五年级所有的课本,但跑了很多学校,却没有一所愿意收下陈伟起。王雪梅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跑,终于,在陈伟起8岁那年,家门口一所企业的内部学校被王雪梅的执著打动,收下了陈伟起。
陈伟起曾在一篇自述文章中写道,整个小学时代,是他最接近正常人的一段生活。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初一。初一期末考试过后,陈伟起发起了高烧,38度左右的体温几乎持续了整个暑假。虽然最后体温控制住了,但高烧引起的抽搐加重了他原本的病情,也基本摧垮了孱弱的身体。
“像我这样的人,能上几年学,已是侥幸。”陈伟起说,没有了校园和书桌,陪伴他的依旧是一张床和房顶的天花板。
青春恰自来
躺在床上的那两年,陈伟起读了很多文学、哲学、社会学著作,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等到发现自己可以重新坐起来后,陈伟起向妈妈提出想要一台电脑学习打字。那是2001年,电脑对普通人家来说都是一件奢侈品,但王雪梅还是东拼西借给他买了一台电脑。
电脑买回来后,陈伟起整天摸索、琢磨。电脑和网络把陈伟起带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如饥似渴,学习着各种知识,医学、文学、哲学等他都有所涉猎。
“当时,我只有左手的小拇指能够比较自如地伸直,按键盘基本就全靠它了。”陈伟起说,为了尽量提高效率,他学了五笔字型输入。那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读书、练笔、逛论坛这三件事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渐渐地,我可以像模像样地坐在屏幕前,跟各路人谈笑风生,甚至交到了第一批网友。”
2003年,陈伟起在一个原创文学网站发布了一篇名为《生命之战》的文章,故事的设定是人类和外星人之战。“编辑把这个题材归到了科幻类别中,那时我才知道我写的这些叫做科幻。”陈伟起说,此后他找到当时仅有的科幻期刊《科幻世界》网站,并在论坛中进行注册,开始学习和写作科幻题材的故事。
在陈伟起看来,对科幻产生兴趣是因为这是一种能规避掉自身生活经历不足和缺乏情感表现力的文体。在科幻世界里,他可以驰骋想象力,无边无际地去探索,这也是对自己现实中困顿于一隅的精神救赎。
在一些网友的组织下,他甚至还开始参与制作出一份科幻爱好者电子杂志《新幻界》。“因为我白天有大把时间上网,加上混迹于各大科幻社区,就承担起部分文章的校对、出刊杂志的推广及论坛的管理等任务。”陈伟起说,大家并不知道屏幕一端坐着的是他这样的一个人。
后来,他还写了《特殊教育学校》《暗宇宙英雄》《天国之路》《夹缝》《爱情的诅咒》等多篇科幻小说,其中《爱情的诅咒》获得第五届“光年奖”科幻征文比赛微科幻组三等奖。
苔花如米小
不同于身体的局促笨拙,他的想象力恣意驰骋。
为了能够让“奇思妙想”以最快的速度变成文字,陈伟起实验了各种摁键盘的方法。起初左手的小拇指是他身上最重要的部位,因为打字全靠它。“但最多持续两个小时,左臂就会僵硬、回缩,难以够到键盘。”陈伟起说。为了够到键盘,他强行把右手别在腰后,结果由于右侧肺部长期受到压迫,肺已经不能再随着呼吸正常扩张。
当手够不着键盘时,就弯腰用头上的部件。陈伟起总结经验:鼻子太短,下巴太钝,嘴巴太软,叼铅笔太容易流口水。最终他找到了个好办法,就是用舌头顶起下唇在键盘上使力,这样既能相对准确地输入,又不至于把口水流得到处都是。这样像个小鸡一样在“啄”键盘,他形容自己是一个“用舌尖行走”的人。
“一分钟快的话也就10多个字,一天能写1000多字,要是着急着想写出来,一天突破极限能写3000字。”陈伟起说,由于生活起居占用了他很多时间,每天用来阅读和写作的时间很有限。
久坐造成皮肤溃烂,像锥子扎屁股般,疼痛难忍;“趴”在键盘上打字,压迫胸部,呼吸困难……现实中的陈伟起只能在头脑中构筑另一个绚烂世界。
也学牡丹开
2013年夏季,正在科幻世界徜徉的陈伟起患上了重症周边神经炎,只能再次躺在床上。这一次,陈伟起感受到了比辍学时更深的绝望。麻木的知觉、无力的肢体,还有难忍的腹胀、便秘,严重时还出现夜间便溺失禁。
“我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年多,2013年以前,我还能独自从卧室或客厅走到卫生间,现在却只能用瓶子解决小便问题。”陈伟起说,三十几岁的青年,整日牵连60多岁的老母亲吃苦受罪,尊严对于他已经太过奢侈,这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到2014年秋天,陈伟起终于又能坐着使用电脑了。“我躺在床上一边修改以前的小说,一边继续写点新的故事。”兴许是多年的积累有了成效,陈伟起的几篇文章陆续发表在一些创作平台上,并收获了少量稿费。
接下来的几年里,陈伟起积极参加各种科幻类型的征文和评奖活动,也得了一些奖。2018年,他创作的22.5万字的长篇科幻小说《生命进阶》出版了。
这本书也得到了科幻类创作同行的好评。当得知陈伟起是一位脑瘫患者后,不少人感到惊诧。“我刚接触到他的书稿的时候觉得很难读,断句很怪,隔几个字就有一个逗号,后来我了解到他的身体状况后就理解他的写作状态了。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作品本身构思很宏大,盘根错杂,很了不起。”书稿的编辑李黎说。
一路走来,他不断地与自己的身体对抗、和解,突破局限,努力去做一个“奔跑”的追梦人。陈伟起说:“我想在命运许可的范围内,尽力做到最好,看看自己到底能绽放多大的价值。”(据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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