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六回写了袭人为宝玉绣兜肚。兜肚,也叫肚兜,我们在天津杨柳青或苏州桃花坞的木版年画里常可见到,一般都是五岁以下的娃儿带的。三十六回那时,宝玉已经十三四岁了,也与袭人初试过云雨情了,不敢说十足成人,至少半熟。这么大个少年,怎么还要带兜肚?袭人对宝钗的解释是:“他原是不带,所以特特的做的好了,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也就不怕了。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还没看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呢。”可见,袭人真是体贴,怕宝玉着凉。宝玉爱美,袭人尽心尽力把兜肚绣得精美,宝玉自然“由不得不带”。
红楼梦里所有女性,和宝玉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袭人。宝玉爱的当然是黛玉,但那是心灵之爱,是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之间一则神话般的爱情,我们很难设想宝玉和黛玉结婚,生下一堆儿女,过着世俗的柴米油盐生活。黛玉,似乎没有肉身,她存乎精神与灵魂。宝钗就不同了,她是肉乎乎的,且肌肤丰泽,第二十八回,宝玉看着宝钗雪白一段酥臂,都看呆了。这个细节,让我们知道宝钗与黛玉体质与本质的不同。不过,不论黛玉还是宝钗,在日常生活中都不如袭人与宝玉那般亲近。袭人对宝玉来说,集所有女性角色于一体:母亲、姐妹、侍妾、丫鬟。宝玉和母亲王夫人没多少实在的亲密互动(倒是和老祖母更亲些),王夫人只是个形式上的母亲,袭人反倒成了“母亲替代”,对宝玉问寒问暖、呵护备至,绣兜肚即是一例。还有,宝玉误踢袭人一脚,也有深意,宝玉生平头一遭生气打人,偏偏打的就是袭人,尽管是误会,但似乎也只有袭人可以承担、包涵和谅解宝玉的“错误”。宝玉误打谁都不恰当,这一脚只有踢在袭人身上,他才能被宽恕。
回过头来说说袭人绣的兜肚,“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这个“莲”字也有寓意。宝玉的名言是: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但也有例外,譬如蒋玉菡和柳湘莲。菡,即是菡萏、荷花。广义上,荷花莲花是一样的,常常互通互用,周敦颐的《爱莲说》写的其实就是“亭亭净植”的荷花。蒋玉菡和柳湘莲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荷花),水灵灵,超越了宝玉心目中男人的定义。
第三十三回写贾政笞挞宝玉,可以说是该书的重要事件。宝玉若犯些小错,仗着老太太的疼爱,贾政顶多斥骂嘲笑一番也就解气了,断然不会动棒动棍的,偏偏宝玉与优伶琪官(蒋玉菡)私情案发,这是儒家礼教所不容的;况且琪官是忠顺王爷宠爱非常、一日少不得的人,贾政也得罪不起这个王爷。宝玉被打后,当然所有人都来探望关心。问他要吃什么,他独独提到想吃“莲叶羹”,这也有意思。宝玉因“菡”被打,仍旧念念不忘,还是要吃他(莲叶羹)。这羹,是灵丹妙药,可以去痛疗伤。蒋玉菡和柳湘莲,这两朵莲花(荷花),也可看作是宝玉的两个分身:一个化为柳湘莲,最终随道士出家,这是道家;另一个化为蒋玉菡,留在尘世与袭人成婚,完成他的俗缘,这是儒家。宝玉自己则遁入空门,做了和尚,这是佛家。儒释道,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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