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非线性叙事的电影,穿插了多少次的闪回与时空交错,需要一点耐心去观看和梳理。你也许会抱怨时间轴凌乱,如同一地碎片,但,当你老了,回望一生时,不正是那点点滴滴的碎片构建起了“从前”么?
这是我看过的第二部叫做《地久天长》的作品。
第一部是王小波的小说《地久天长》。那是他年轻时的作品,有一个青涩迷人的开篇:
十七岁那年,我去了云南。我去的那地方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小平原,有翠绿的竹林和清澈的小河。旱季里,天空湛蓝湛蓝的,真是美极了。
封面上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总结了青春带来的爱与痛:纯洁的感情地久天长。
2019年王小帅的电影《地久天长》,也是从清新饱满的青春开始。
丽云,耀军,海燕,英明,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美玉和新建,还有更年轻的茉莉,一代人的青春群像随着《友谊地久天长》的歌声鲜活明亮起来。
筒子楼,搪瓷脸盆,简单的家居和质朴的友谊,都是一个时代的烙印。知青返城、国营企业、集体生活,几乎就交代了一段人生轨迹。
他们成为工业生产线上两枚安分守己的“螺丝钉”,结婚生子,按部就班,平淡日子里的亮色是友情,漫漫长夜,围炉畅谈时的意气风发足以抵御北方的严寒。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而彼此之间的友谊会传递给下一代人,毕竟,像是缘分天注定,两家人的孩子在同一天出生。
星星和浩浩,两个小伙伴的加入让年轻的父母们忙碌了起来,也为这一群好朋友的生活增添了幸福的热闹。青春里,有了甜蜜的负担,而希望,在下一代人的身上延伸。
耀军和英明是个性迥异的父亲。耀军是耿直的严父,星星是乖顺的孩子;英明更疼爱儿子,于是浩浩成长为调皮胆大的男孩。
性格在暗中牵引了命运。他们在“浩浩带头,星星跟着”的玩耍模式中一天天长大,但一次意外,便夺走了星星的生命。
耀军和丽云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英明和海燕失去了灵魂的轻盈。闯了祸的浩浩一度精神失常,而两家父母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世界上的人们依然忙忙碌碌,柴米油盐活色生香,只有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有勇气重提旧事。
“没有去找他们吗?”美玉问英明。
“去过,他们对我很客气,但我们找不到可说的话了。”原以为地久天长的友情戛然而止。
万家灯火的小年夜,耀军与丽云相顾无言,最终决定远走他乡。离开的夜晚雪落无声,仿佛可以掩埋一切曾经的快乐与悲伤。他们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彼此。他们希望生活可以重新开始。
但越是想要抹去的记忆就越发清晰。他们曾试图领养一个孩子,只因为他年龄与长相都与星星相仿,便把星星的名字也强加于他。孩子不愿做他人的替代品,耀军的暴躁与丽云的袒护都不是他想要的亲情,于是在共同生活了几年后还是离家出走。
在南方渔村里,耀军和丽云再一次面对一切归零。“我们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耀军将办好的身份证和所剩不多的积蓄给了执意离开的孩子。
英明的妹妹茉莉跋山涉水而来,只为打通多年以来的心结。
“哥哥嫂子还好吗?”
“都挺好,对了,浩浩上大学了。”
多年的压抑,说起来,都像是云淡风轻。
茉莉在出国留学之前想要“赎过”的提议被耀军拒绝。他只愿和丽云守住两个人的地久天长。
用丽云的话来说,时间已经停止了,剩下的就是等着慢慢变老。
时光,走得也并没有那么慢。再见时,都已尘满面,鬓如霜。没有衣锦还乡的荣耀,也似乎不再适应旧日朋友的紧紧相拥。当海燕终于有机会说一声道歉时,她自己却已意识模糊。太匆匆。
沉默寡言的浩浩,向耀军夫妇坦白了当年在水中推了星星一下的事实。“我身体里长了一棵树,我快被它撑破了。”已然习惯了伤痛的耀军与丽云没有激动,“说出来就好。”他们对孩子,一如当年一般隐忍与呵护。
数十年的时代变迁,映射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中。
貌似游离于故事主线之外的美玉与新建或许代表了创作者的理想,他们是那个时代中勇于超越世俗偏见,不在乎外表与处境,纯粹因为志趣相投而牵手相依的一对灵魂伴侣。
英明作为耀军的挚友,一样热爱文艺、且脚踏实地,但更具智慧与自信,他敢于做时代的弄潮儿,于是主宰了自己的命运。
茉莉显然是新一代的代言人,拿得起也放得下,她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奋不顾身去尝试,也甘愿自我承受与修复。
耀军和丽云是他们中面目最平淡的两个,没有能力更没有勇气跳出舒适区,却是如此真实地代表着一代人中的大多数。
当风浪来临,他们选择回避,避之不及,便静等着收拾残局,至少还能隐忍,至少还有彼此。默契的两个人,甚至话语不多,但做起事来总是不约而同齐心协力。
三小时非线性叙事的电影,穿插了多少次的闪回与时空交错,需要一点耐心去观看和梳理。你也许会抱怨时间轴凌乱,如同一地碎片,但,当你老了,回望一生时,不正是那点点滴滴的碎片构建起了“从前”么?
从来不缺赞美诗词篇章赞美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们,好在还有《地久天长》,捕捉了时代洪流中默默无闻但不可或缺的耀军和丽云们。愿以善意面对风霜的他们,是“地久天长”坚实的底色。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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