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
城外三十里,是一个容易让人遐想和激动的地方。
出城三十里,惺惺相送,又依依惜别,而离城三十里,是马栓树上,一座城的俗世烟火遥遥在望。
我有几次在外出返程途中,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朝那座城眺望。一座城池的上空,有隐隐的巨大光源在扩散。
我所生活的小城,城外三十里有一片古银杏林,如果允许,可在树上建民宿,木头板房,搭木跳板或绳网相连,可以溜达串门。古银杏树上挂红绸彩带,张灯结彩。树下品茗雅聚,树上憩息。夜深了,听到宿鸟梦呓。
在城里,有一天,我听到两个卖菜的闲聊,“你是哪儿的?”“蔡庄。”“你呢?”“官庄。”他们所说的这两个村庄,都在城外某个方向三十里的地方。
出城三十里,有一些苍凉,所以在西部,总有三十里铺这样地方,风吹黄沙,天地浑圆,荒野的小酒馆,让人低吟浅酌,妹妹与情郎,唱歌相送。而在江南,狭路如绳,村舍、古桥、红油纸伞,淹没在一片青绿之中,路边有风雨亭可供歇脚。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在唐代,那个下着微雨的早晨,诗人王维的朋友元二要去安西。在城外三十里,望着云雾苍茫的远方,王维对元二说,再喝一杯吧,出了阳关,就见不到家乡的哥们了。
城外“三十里”,也是诗人高适与董大久别重逢的地方,两人从小酒馆里走出,相扶而行,舟系河边老柳树,鞍在马上,两人又要天各一方。
一座城,有四个门,分别对应东南西北,各自的三十里。
我想去离城三十里的地方转转,这种意愿在中年以后,越来越强烈。
若想了解一个城市,还应该了解它的周边,那些离城三十里的地方。
深夜,我从一座大城归来。在离故乡愈来愈近时,乡愁反而浓稠起来。
我们这座城,离城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机场。试航时,我曾到现场采访。那天大雨,我们待在空旷的停机坪上,仰望天空,等待一只钢铁大鸟。大鸟从天而降,巨大的轰鸣,气涡激起白花花的水雾。机场围栏外,更是聚集了当地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撑着伞,伸长脖子,朝天仰望。
品一个地方的美食,会记住与它匹配的环境。城外三十里,有一家杏花村的小酒馆。那天,我坐在小酒馆里,看窗外斜风细雨,看到有一个人披蓑衣,戴斗笠,在垂柳、油菜花掩映的小河上,撑一条船,我醉意蒙眬,一时眼花,以为是到了宋朝。
三十里,繁华与古朴,喧哗与安静。邻居张二,善捕鳝鱼,每到夏日喜欢用地笼抓鱼。从前张二在护城河里捕,在郊外的河塘里捕,现在不行,那些鳝鱼都不见了踪影,要骑车到更远的乡下。张二说,鳝鱼们都走远了,它们早已出城三十里。
出城三十里,乡野有高人。年初,不慎摔了一跤,手骨脱位加骨折。听朋友说,在邻近的城市,一个乡下小镇上有人用中医祖传秘方保守治疗,效果不错。于是便去寻,出县城三十里,在一偏僻小镇,找到时,已是求医者盈门。那家医院不大,院子里长着花儿,诊室的窗口爬满凌宵,病人待诊时,可以一边等候,一边看花,四周非常安静。
这让我想起苏东坡,也喜欢找乡下奇人看病。他在《游沙湖》里说,黄州东南三十里的地方有个沙湖小镇,他在那儿买了几亩田产,所以常去。有次病了,就去请那里的庞安常给他治病。庞医生是个聋人,却聪慧过人,医术高明,病人在纸上给他写字,写不了几个,就能够懂得别人的意思。病愈之后,苏、庞二人成为挚友,游山逛水,不醉不归。
城外三十里,有桃花,三生三世。
一个人在一座城市生活久了,会爱上它的周边,甚至离城三十里。
在古代,城外三十里,是山外青山村外村的地方。杭州龙井村这样一个著名村落,就是在城外二三十里。虽然离城近,不足三十里,四周群山叠翠,云雾环绕,长满青碧茶叶。山垄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烟岚之气。
《清明上河图》中,总有一条船,舱里装满货物,停泊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姑苏台,这样一个古朴而华丽的建筑,在姑苏山上。《太平寰宇记》记载,“姑苏山,一名姑胥山,在县西三十里。”
三十里,是一个数字里程,一个概念,一个地理位置,何况在城外。距离产生美,距离产生悬念,确是一处美丽存在。
离城三十里,换到古代是荒野孤村,雄鸡打鸣;在当下,是车流、物流渐稠,车马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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