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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扒网”一生情

来源:今日宣州 2019-08-28 00:54   https://www.yybnet.net/

●王延林

老家门前浩瀚的南漪湖伴我度过了艰难的少年时光。

一百五十多年前,我的祖辈随着清朝政府的一声令下,卷起铺盖,拖儿带女,从湖北的天门县辗转来到南漪湖边定居,以填补太平天国农民军与清军疯狂打杀而造成的十室九空、人口锐减的空白。

祖辈从湖北来到南漪湖,估计要么是听信了当地人说南漪湖“日出斗金、夜生斗银"的说法,要么是看中了大片的可以开垦种植的湖滩,或许两者兼而有之,总之,他们就在离湖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安顿下来了,过起了“半耕半渔"的艰辛生活。

打我记事起,我们村上几十户人家除了开垦湖滩种植水稻外,还采取多种方法下湖捕捞,有下“卡子"的、有“踏宕"的、有下“地钩"的……总之,是变着法儿从湖里弄点鱼虾上来,然后拿到集市上换成钱,再换成油盐酱醋茶等生活必需品。种植是指望不上的,十年九不收的湖滩田除了交公粮以外所剩无几,全家人一年的口粮都不够,一年要吃半年的山芋干。残酷的现实逼迫着村民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南漪湖,想方设法下湖捕捞,像下“卡子"、“踏宕"的活需要点技术外,简单易行的只有“打扒网"这个行当了。

所谓的“打扒网",就是把从外地买回来的一块块的尼龙网拼接起来,组成千米左右长、三米左右宽的带状,折叠整齐后分装在两只稍大的木船上,在月朗星稀的夜里,把船划到南漪湖中心,将两只船头抵头靠拢,由“扒网"师傅——相当于扒网队队长将两条船上的尼龙网联结起来后,两只船立马反方向呈弧形向湖岸划去。在行进过程中,把扒网抛进水里,待渔网全部抛完后,用一根有两个大拇指粗的尼龙绳系住网的末端,两只船便各载着一船仓粗绳和一只收网用的槔子到达岸边。这时东方的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两条船上的打渔人上得岸来,在相距约三百米的位置各自架好槔子后就开始收网——“搬槔子",也就是将尼龙绳绑在槔子上,四个人不断搬动槔子上的木杆,把尼龙绳卷到“槔子"上,从而拉动扒网向岸边靠拢。这个工具可不简单,明代科学家宋应星著的《天工开物》中就已有记载,不过他当时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东西给现代的农民用到“打扒网"上了。除了“搬槔子"的几个人,其余人从船仓中拿出半夜出门时从家里带来的、用厚厚的破棉袄包裹着的早饭吃起来,有人早就在旁边点燃了一堆篝火,大伙边吃饭边闲聊,说的最多的就是预测这一网能打多少鱼、一户能分到多少钱,下一网在哪个“码头"合适……不知不觉,扒网靠岸了,全部人员都得穿上齐胸高的胶皮衣,在腰间扣上网扣,将网扣上的竹签插入扒网上端“网漂"的扣眼,面朝湖心,身体不断向后退,利用身体的重量把渔网拉到岸上。这样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扒网就上岸了。早已在湖滩上等得不耐烦的鱼贩子抄起鱼兜一拥而上,纷纷跳进已经收缩到直径只有三米左右的扒网里抢捞自己看中的鱼。鱼儿卖完之后,师傅会催促大家整理好扒网再装船,然后朝着师傅心目中既定的下一个“码头"划去,开始一天之内的第二网、也就是最后一网。

“打扒网"这个活儿都是在寒风凛冽、折胶堕指的冬季进行,因为冬天的鱼不喜游动,而扒网的运行速度慢,正好对上茬,还有一个原因是冬季湖水比较浅便于捕捞。扒网队是自由组合,村上的几十户人家组成了两个队,剩下的十来户人家都是投亲靠友加入到邻村的扒网队了。我家就因为当时拿不出“份子钱",错过了加入本村扒网队的机会。眼看打扒网来钱快,父亲便不顾母亲的反对,把家里养的几只大老鹅卖了,凑足了本钱才参加到离我们村约一公里路程的湖光队的扒网队。记得那年我十五岁,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好多天没有去打扒网了,我刚好放寒假,便对父亲说,我去打吧!父亲同意了。第二天,母亲带我到师傅家,向他说清楚家里的情况,希望他不要因为我没有成年而扣我们家打扒网的分成。这个师傅姓叶,约莫四十多岁,个儿挺高的,看样子是个耿直的人,他只是说我年纪太小了,要跟大伙商量再定。这天夜里的十一点多,父亲就催我到叶师傅家去。我推开家门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外面惨白的月光冷飕飕地洒在满是白霜的大地上,远处朦朦胧胧的田野和小山丘犹如无数个怪兽蛰伏在那里……母亲感觉到了我的害怕,便说要送我。我为了显示我长大了,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拿起手电筒,提着母亲为我准备好了早饭的竹篮,大步流星地向叶师傅家走去。一路上真的是孤寂到了极点,不要说人,连狗都冻得不敢出来、钻进草垛里避寒去了。到了叶师傅家门口,我已经浑身湿透,就在他屋檐下找了一把稻草垫着坐下,等着叶师傅起来然后一起去打扒网。哪知道叶师傅家养的一条狗忽的从茅房中窜出来,对着我狂吠不止,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大门开了,叶师傅一看是我,赶紧要我进门,带着爱怜的口吻埋怨我说,你来这么早干嘛呀?我们一般都是凌晨两点出发的。他看到我冻得瑟瑟发抖,叫我赶紧脱了衣服在他儿子床上睡一会。

凌晨两点多,我和叶师傅高一脚、低一脚的来到湖边,二十几个扒网队员都到齐了,大家纷纷换上长筒胶鞋下湖,湖岸边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我跟随着大人们一起上了船。叶师傅给我分配的工作是抛网:这不是力气活,是技术活——在快速行进的船上,把扒网抛入湖水中,要掌握好抛的频率,快了会造成扒网堆积在水中,慢了会造成扒网拉扯成一团,容易使网打结。叶师傅就站在我身边,手把手地教我,还不时地帮我把网抖一抖。上岸搬槔子时,叶师傅又教我用力的技巧……这样一网结束后,我就有些入门了。当天分账,没有扣我一分钱。晚上回家,我把一天的经过告诉父亲,并把钱交到父亲手上,他很是感动,叫我一定要感谢叶师傅。

这以后的半个月里,我依然是半夜到叶师傅家,依然是在他儿子床上睡两个小时后和他一起下湖。可能是太疲劳的缘故,也可能是用力过猛,这天在湖心抛网时,一不留神连人带网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长长的渔网一下子裹紧了我的双腿,长筒胶鞋迅速灌满了刺骨的湖水,我的第一感觉是必死无疑!就在我的头快要没入湖水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头发,拼命地把我往上拽。我迅速地蹬掉了胶鞋、挣脱了渔网,浮出了水面。迷迷糊糊之中,我看到了叶师傅的脸。他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用力划水向渔船靠拢,船上的大人们拉的拉、拽的拽,把我们俩拖上了船。只听见叶师傅下令:把“扒网"全部丢进水里!马上靠岸!大家奋力划桨,上岸后很快点燃了篝火,我冻僵了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一直抱着我的叶师傅冻得变形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自从这次落水后,叶师傅调整了我的“工种",不再让我“抛网"了,就打打杂,而分成确是一分不少地给我。我就这样在扒网队“工作"了半个月,直到父亲病愈后替下了我。

岁月匆匆。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扒网"——因为围湖的面积大(每次约百来亩)、网眼太密、虾子小鱼一锅端的原因而被后来人称为“绝户网",八十年代初被强制取缔,“扒网队"解散,“扒网"或被拆分或被焚烧,再也难得一见了。

春节期间,我曾多次看望叶师傅。八十多岁的他,除听力有点问题,他的身体还算硬朗。当我说到当年打扒网的经历时,他仍然记兴奋地忆犹新,可是提及到我落水之事时,他却说记不起了。我想,一定是他怕我欠他那份救命之恩难以忘怀吧!

其实,这么多年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忘记那十五天的经历;不会忘记叶师傅对我的救命之恩,更不会忘记南漪湖的养育情!我不能忘,也不敢忘,因为我是南漪湖的孩子。

赋诗一首,以志纪念。诗云:浩瀚漪湖万点星,日出斗金夜生银。披星戴月水中去,求得温饱赖生成。碧波荡漾生态美,产业兴旺乡风淳,束发往事成追忆,莫失莫忘养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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