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四年秋》作者:夏坚勇译林出版社出版2019年4月出版
气氛的酝酿
酒当然要喝南仁和。京师名酒很多,例如樊楼的“寿眉”,潘楼的“琼液”,梁宅园子正店的“美禄”,但唯我独尊者,南仁和也。这中间是有说法的。当年真宗皇帝在太清楼大宴群臣,喝得高兴了,顺便问道:“街市上有什么好酒?”下面的人告诉他:“只有南仁和最好。”皇上当下就叫人到南仁和去买酒分赐群臣。既然说到买酒,皇上又问:“唐朝的时候,每升酒多少钱?”这种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就没有人能回答了。少顷,宰相丁谓说:“那时候的酒价,每升三十钱。”问他何以知之,丁说:“我记得杜甫诗中有这样的句子:‘速来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一斗三百钱,一升自然就是三十钱了。”这账算得不错。皇上大喜,说杜甫的诗可以作为一个时代的历史来读。皇帝和宰相的这番对话,无疑为南仁和酒做了一次极好的广告,南仁和亦由此风靡京师。
气氛也不是一下子就进入高潮的。一开始就进入高潮的宴会往往不能持久,那是有些人为了赶场子而特意加快节奏。起初的斟酌很有分寸,所谓觥筹交错也只是礼节性的,整个节奏平缓而流畅,是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的做法,也是准备打持久战的做法。大家心里都知道,高潮迭起是迟早的事,惊涛骇浪其实正在酝酿。这种场合,吃喝并不是第一要务,第一要务是说话。先说的总是时政要闻:元昊的誓书已经送到,与西夏签订和约指日可待,看来朝廷这次又要拿出去一大笔钱了。保州兵乱刚刚平定,朝廷令枢密副使富弼宣抚河北,这当然可以视为是一种善后举动,但朝廷最近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却颇有意味,除去富弼,在此前后还有范仲淹、欧阳修、石介等几位君子党的领军人物或问边,或外放,相继离开了京师。晏殊不久前也被罢枢密使,知颍州。他是持重的老臣,并不能算在新政的阵营里,但他毕竟是富弼的老丈人。据说贬斥晏殊的诏书是翰林学士宋祁起草的,这么多年来,晏殊恰恰对宋祁最为欣赏且推重,被罢斥的前一天晚上,宋祁还在他家喝酒,主人让家妓演唱了为宋祁带来巨大声誉的《采侯诗》
和《玉楼春》(“红杏枝头春意闹”),于是便有这样的说法:“方子京(宋祁字)挥毫之际,昨日余酲尚在,左右观者亦骇。”为什么“亦骇”?因为宋祁竟然用那么既险恶且没根的词语来贬损晏殊,这就不能不令人唏嘘了。晏殊这个人真不愧富贵宰相,他历仕两朝,为官既端方超脱,又是当之无愧的词坛教主,而自己的小日子也过得优游闲适。曾有人在诗中显摆富贵,其中有“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这样的句子,且极为自得。晏殊看了,大不以为然,认为“此乃乞儿相”。在他看来,真正的富贵应该不言金玉锦绣。那么说什么呢?唯说气象,例如“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他是真正懂得享受富贵的人。但话又得说回来,若果真贫如乞儿,连肚子都吃不饱,那些杨花柳絮,那些“溶溶月”“淡淡风”还有什么“气象”呢? (7)
责编/徐征美编/赵鸣校对/刘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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