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感悟 怀念狼 李仙云

记忆中，我第一次看到狼，是在六岁那年。母亲说我小时候很聪明，记忆力极好，可很多童年往事，都随岁月的推移而变得模糊不清了，唯独这件事，或许是那惊恐一幕在记忆中打下了深深烙印，虽时隔四十多年，我依然清晰地记得。

那是一个暮色渐浓的傍晚，我和母亲、邻居花婆和她的女儿婉儿，我们相跟着一起去村东头场子里拾麦秸秆。母亲和花婆边走边聊，我和婉儿手拉手一路蹦跳着，突然，婉儿惊叫一声：“你们看场里那是啥？狗尾巴好像不是那样的。”只见一个像极了狗的动物，眼睛发光虎视眈眈地站在麦秸场，母亲和花婆顿时脸色大变，颤声道：“别吱声，坏了，是狼。”顿时，我们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前行自然是没那胆量，后退逃离，又怕惊到狼，如果它电光火石般猛扑过来，我们一定在劫难逃，我们心惊胆战在原地怔站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望着四周黑魆魆一片，朦胧而暗淡的月色中，那些大树的影子鬼魅般矗立着。我吓得瑟瑟发抖，闭着眼睛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花婆悄声说：“你们看，狼好像掉头走了。”我睁眼一看，狼果真摇着尾巴，逐渐消失在夜色中。那一刻，我们死里逃生般长舒一口气，扭身就疾步快行往家赶。至今想起那一幕，我都心有余悸。

童年对狼的另一次记忆是来自家乡的峡谷中。有一次和母亲走亲戚，回来已是傍晚，路过一个沟壑时，从峡谷深处听到一阵阵狼的嚎叫声，悠远而深长。家乡老辈人说，狼是最擅长口技的，那一刻，我就听到似婴儿撕裂般的啼哭声，也有像《聊斋志异》中鬼怪发出的怪嘶声，听得人毛骨悚然，我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如筛糠，母亲知道我胆子小，她紧搂着我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娃不怕，这么深的沟，狼是不会上来的。”但暗夜听着狼的怪嚎声，恐怖阴森，我终究还是受了惊吓，那晚回到家，我面若死灰，躺在母亲怀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耳畔总是萦绕着峡谷中狼那凄厉的哀嚎声。

几十年后，当我在影院看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拍摄的电影《狼图腾》时，美丽壮阔的内蒙古额仑大草原以史诗般的视角呈现于眼前，那人与自然的和谐画面，让我顿觉心胸开阔，眼前为之一亮。特别是通过牧民毕利格老人智慧的话语，让我懂得了这个民族对草原狼的崇敬，狼在他们心里，是草原之魂的王者。也是从这一刻，让我明白记忆中凶残的狼原来也懂得遵循大自然的平衡法则，只索取自己所需要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干扰另外的族群。难怪当年我们柔弱的两对母女能够狼口脱险。

曾看过贾平凹先生的小说《怀念狼》，他说，怀念狼，是怀念着勃发的生命，怀念着英雄，怀念着世界的平衡……也是在多年后我才明白，其实万物皆有灵性，看似凶残无比的狼，也有他们与万物平衡的法则，而我怀念狼，是在怀念儿时的那份浓浓的母爱和童年懵懂之时，对另一种生命最本真的体验与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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