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的三色调

作者：廖超栋

散文

这个春节，注定不平常，笼罩着人间的是红、白、黑三色调。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红色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宛若一道护身符。红色是我们的文化图腾和精神基调，是春节的热烈底色，但今年这个春节却承载了太多的苦难和坚韧。

2020年1月20日，我们文联送完了最后一批春联，看着老乡家园的涌动人潮，这是我能为他们写出最真挚的祝福，让他们感受到春的牵引和文化的涌动。今年的惠民活动至少也送出万副春联了吧？这红纸写上黑色汉字，力量如此强大，穿越时空，感染着我。除夕就要来了，欢聚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红色的传统充斥着城市与农村的每一个角落。厚“土”载物，中国人的节，都是在土地里长出来的。勤劳和智慧的祖先们，创造出呼应自然节律、农业生产周期的时序和守则，产生了天、地、人合一的农耕哲学。春节，是古色古香的红色，滋长出中国结、朱门红墙、红木箱柜，漫卷出汉唐雄风、宋明神韵，更孕育出红色文化，红色的基因浸染在盛世梦想中生生不息。

“红梅含梦吐春讯，庚子传书报福音”。我刚贴好家里的春联，心里一阵欣喜。大年初一，我将和未婚妻坐动车北上武汉，登黄鹤楼，览长江，门票我提前半个月已预订好；初二游武大、归元寺，晚上去吉庆街吃热干面、欢喜坨、鸭脖子，一饱口福；初三初四去武当山悟道……顺便把去年的假期休完，这个春节将如红色梦幻般喜庆。

就在满怀憧憬的时候，未婚妻手机收到一条信息：“疫情紧急，立即赶赴单位。”这让我们都收敛了笑意。在疾病预防中心工作的她，马上整理行装，立即出门。我心里一惊，难道是“非典”卷土重来了？

而当疫情日益严重，我从不相信到惊讶，直至茫然，通往武汉的春节列车戛然而止。魔鬼肆虐，天使就会受难，更何况凡夫俗子？这场“战疫”，谁也不能置身事外。越来越多的医生，从四面八方赶赴武汉，逆行而上，集结成白色的太阳花，对病毒展开一场“歼灭战”。我分明看到离别的泪水中夹杂着血性的红色。在疫情蔓延的时空里，他们用不屈的血性，为武汉和全国人民留住春天的花朵。

此时，多少美好的词语都不够送给白衣天使，他们也是孩子，只不过是大地的孩子。救死扶伤的责任，让他们肩上担子沉重，但也让他们的生命焕发出内在的光芒。有一位诗人写道：“天使们，我们会回报你们一朵武大的樱花。”

她这一转身，唯留一片白色的影子给我，我只有默默去追寻这纯洁的白。除夕出征，虽不是远行，却是一样奔向战场。她的工作是“流调”，主要负责疑似病例、可疑暴露者的流行病学调查和密切接触者的追踪调查。她没有去武汉，每天却十分忙碌。每天都要深入医院感染科病房，对可疑患者进行流行病学调查；追踪每一个病例，把密切接触者找出来进行隔离，指导医务人员进行样本采集；安排好人员去机场、火车站、高速路口，测量每一个进城乘客的体温，采集数据；去武汉返乡人员的家中入户排查、现场消毒，采取隔离措施，实时跟进防控工作；每天调查随访，撰写病例报告……为了安全和防控应急需要，她住单位宿舍了。陪伴她的，只有新春冷冷的街灯。

我只能在视频中看她一眼，担心地叮嘱，要照顾好自己。热烈的话语说不出口，惦记却是那么重。每天，我在起雾的玻璃窗前写下她的名字，直到雾气消散。我曾发誓要与我的“提灯女神”今生携手共进，但是这次，我们却咫尺天涯。

梦中，我恍惚看到了一个黑色影子在天空掠过，就像黑洞，在宇宙中神秘感十足。我们饮食文化中的一部分，以追求奇、野为目标，认为野生的就是纯天然的，纯天然的就是最好的。千方百计追求野味，姑且称之为“腹黑文化”吧。在“腹黑文化”中，许多人寄希望于“以形补形”，殊不知，他们真正需要滋补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人类进化到文明社会，已驯化出可作食用的数量可观的动物。而不能驯化的物种，就是自然规律中不适宜人类食用的选择。它们是天地留给我们最好的礼物，而不是人类口腹的祭品。如果任意食之，就有可能招来大祸。在非洲很多国家，他们认为人和动物、植物都是神的孩子，都是有灵性的，不能妄意处置。他们用自己的图腾、文化来守护神灵的每一个孩子。所以现在非洲广袤草原上，还给世人留下生机勃勃的动物世界。

道法自然。在千百年以前，老祖宗早就给出启迪。“自然就是道”，顺应自然，领悟自然，与所有生灵平起平坐，才能与自然和谐共生。就像农历节气正是自然的节律一样。而有一些人，背“道”而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学者余秋雨说过，“人类不可以对同类生物过于嚣张，更不可对自然过于嚣张”。这是文明的标志。人类有生存的底线，动物也有其生存底线，自然法则也一样。自然法则或有双重魔法，一切都是选择的结果。也会有魔鬼，当人们在破坏自然平衡后，地球环境伦理在被口腹之欲撕碎后，它就会狞笑着，向红男绿女滚滚扑来。

大自然是不可欺的。十七年前的“非典”，致命伤口还在痛，可有人忘了。大自然不会永远包容我们，它更有自己脆弱和无助的一面。它在积蓄力量，等待反攻的机会。在逐渐融为一体的现代文明社会中，牵一发动全身，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置之度外，包括病毒。它发动了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这有了本世纪以来最冷清的春节，热闹的只有口罩。我倒是希望它永恒刻录在我们的饮食文化上，以供奠记。

于是，在春节的帷幕中，红、白、黑三种色调交织争斗，缠绕着我，让我深深反思，欲哭无泪。

此时此刻，我的白色天使还在防疫的第一线，跟黑色的恶魔苦苦缠斗。而我在这里，和很多人一起共同等待，并坚信我们一定会唤回那个红色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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