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学校安排老师们网上授课。

我大年初八接受培训,学习如何从一名初中教师转型为网络主播。前后准备了大概一周,到了正式开讲的时候,还是有些生疏,闹了些笑话。磕磕绊绊完成了当日的授课任务,我布置了篇作文:写写疫情期间令自己印象最深的事。

以前让学生们写作文,底下是哀嚎遍野:又是嫌作文题目生僻,又是说自己天天三点一线,缺乏生活体验。想不到,这次他们非但没抱怨,反而一个个在屏幕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让他们周四之前把写好的作文,拿手机拍了发我邮箱。

周四晚上我点开邮箱数了一下,47份,一份不少。

打开一瞧,写什么的都有:有写自己在家如何花式作妖的,有嫌弃爸妈做的黑暗料理的,还有写自家亲戚赶赴湖北支援,自己如何为其加油打气的。更有甚者,联系当下时政热点,发表了一系列个人感悟。

看到吴飞(化名)的作文时,我起先并不期待:满分60分的作文,他的分数一般在40分上下。作文虽然不跑题,但太过平淡,缺乏亮点。

他的题目是《平凡的人》。

他说,自己的父亲既不是医护人员,也不是职能部门工作人员。因此,既没有去湖北支援,也没有在卡口执勤。但是,他长这么大,却第一次由衷地为爸爸感到骄傲。

吴飞在作文里写道,他们全家来自农村,为了能让他在城里受到更好的教育,经熟人介绍,1998年他爸爸在市政环卫所找到了一份清运工的工作,算上今年,已经工作整整22年。

他上小学的时候,家里交了赞助费,让他得以在全市数一数二的小学就读。但他因为口音问题,常常被同学取笑,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为了获得一份友谊,他撒谎说自己爸爸是做生意的,家里很有钱。其实,他请同学吃零食的钱,是从买早饭的钱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为了圆这个谎,就算上下学途中遇上了蹬着保洁车的爸爸,他也装作没看到,头一低远远跑开。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爸是环卫工的事还是被一个淘气的男生传到了班上。他因为这事跟那个男生打了一架。老师让找家长,回去他爸就狠狠揍了他一顿。“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更讨厌他了。”

吴飞说,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过年一家人团聚的画面。每年到了春节,爸爸都在加班。鞭炮没禁放的那些年,爸爸工作的小区,每天能扫出5车垃圾,晚上一进门,身上一股子鞭炮味儿,呛人得很。有一回,他爸用手捡一个点过的“二踢脚”时,炮仗突然炸了。幸亏剩余的火药量不大,手只是被烧伤,没落下残疾。

“没想到,鞭炮禁放了,过年爸爸还是在加班,妈妈说,让他跟领导请请假,好多年都没回老家看爷爷奶奶了。他没吱声,心疼过年的加班费。他还说:‘我走了,单位人手不够,卫生谁来管?’说得好像缺了他,整个城市就运作不起来了。”

今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大多数人都在家隔离。但吴飞却说,他爸反而比平时更忙。他的工友有的年前回老家了,现在封路,回不来。“爸爸每天早上4点出门,尽管垃圾量比往年要少,但由于小区实行封闭式管理,增加了清运难度。车辆进不去的小区,他和工友要把垃圾桶一个个搬出来倒掉,倒完,再一个个放回原位。平时6点就能完成的晨前清运,现在要到8点。偏偏这个时候,爸爸感冒了,全家人的心都悬着。因为怕传染给家人,爸爸一连好几天不回家,睡在单位里。好在经过检查,只是普通感冒。感冒还没好,爸爸又早出晚归去工作了。我突然觉得,其实爸爸和他的工友们也是英雄。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作文最后,吴飞说,他将来想当一名医生,守护大家的健康。

除了吴飞,王明(化名)也提到了一件让他感动的小事:他家楼下住着个修自行车的老头儿,平日里要钱要得凶。有次他车没气了,跑去打个气。打完,老头伸出五个手指头,跟他要了五块钱。他想想觉得老头太黑:自己捷安特的自行车,平时去店里打气都不要钱。在你这里打气随便收个一两块也就算了,还收这么多。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老头儿那儿打过气。还告诉他妈,要亲戚朋友都别去老头的修车摊修车。

偏偏疫情期间,他妈妈的电瓶车车胎在下班途中被扎坏了。这时候上哪儿找修车的地方?没法子,他妈只好敲老头家的门,请他帮帮忙。老头披了件衣服,拿了工具,三下五除二补好了胎。“听说我妈妈是做护士的,过年期间一直在医院忙碌着,他说什么也不收钱,说就当是为好人做点事。”

点评作文的时候,有学生问我:“老师,您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事儿?”我就跟他们分享了我第一次当“主播”的心路历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课上完了,我清清嗓子:“再耽误大家5分钟,跟我合唱一首《真心英雄》: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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