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七律二首·送瘟神》其一写古，其二写今”，值得商榷 □陈颖

七律二首?送瘟神

一九五八年七月一日

读六月三十日《人民日报》，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

其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其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送瘟神：古人认为，瘟神来了，人才生病，所以要举行仪式把它送走。这里的瘟神指血吸虫病（民间俗称“大肚子病”）。此病是由一种名为血吸虫的寄生虫引起的，进入人体后，患者腹部严重积水，变得骨瘦如柴，很多人因此病致残致死。血吸虫病广泛流行于南方各省，在瘟疫流行区，往往田地荒芜，萧条荒凉。

血吸虫病在我国横行了2000多年。由于历代统治者根本不把老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致使血吸虫病害人越来越多。新中国成立后，1953年初，政府就派医务人员进驻重疫区余江县消灭血吸虫病。1955年冬，毛泽东发出“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和“限期消灭血吸虫病”的伟大号召。他还到湖北疫区视察，在杭州制定除病规划。1956年2月27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强调“全党动员，全民动员，消灭血吸虫病”，并且把消灭血吸虫病写进了《农业发展纲要40条》。同年，中共中央成立了防治血吸虫病领导小组，派出大批医疗队到疫区进行血吸虫病防治工作。

在与瘟神作战中，瘟疫严重的江西余江县提出了“半年准备，一年战斗，半年扫尾”的口号，上下一条心，全力灭瘟神，结果用了两年时间，就彻底消灭了血吸虫病。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报》用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个消息，刊载了题为“第一面红旗——记江西余江县根本消灭血吸虫病经过”的社论。

正在杭州视察的毛泽东，看到报上的这条信息后，无比兴奋，彻夜未眠，第二天早晨便写出了这脍炙人口的诗篇，并在诗题下写了一段优美的小序言，描述自己作诗时的喜悦心情。这两首诗1958年7月1日作于杭州，同年10月3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

《送瘟神》的其一和其二，如同一首词的上、下阕，一气呵成，不能分割，也不可倒置。古人称这种诗体为“连章体”。这两首又如同一副对联：其一如上联，写的是瘟神在人间造成的灾难，人们对它却又无可奈何；其二如下联，写的是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如何将祸害人间两千年的瘟神赶走的。其一和其二放在一起，便是一个内容完整的有机体。当然也可以独立成篇地使用。

很多专家学者认为：其一写“古”，其二写“今”。或：“第一首写旧社会，第二首写新时代”。这种看法，值得商榷。因为血吸虫病这个瘟神，不是古代才有的，不是国民党蒋介石统治的旧中国旧社会才存在的。1949年至1958年，中国已经是毛泽东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了，这个瘟神照样存在。所以说，其一写的不仅仅是古代，不仅仅是旧社会。像血吸虫病、天花等等瘟神，不会因为蒋介石统治中国它就来，毛泽东领导中国它就不来。问题的关键是，旧社会奈何不了它们，新中国却把它们彻底消灭了。

《送瘟神》的第一首，写了血吸虫病祸害人间的悲惨景象。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绿水青山枉自多”化用杜甫《征夫》中的“十室几人在，千山空白多”。血吸虫病将人类祸害得痛苦不堪，尸横遍野， 千古名医华佗也毫无办法。本来“绿水青山”是人们居住的美好环境，可对贫病交迫的疫区人民来说，再多再好的“绿水青山”，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高度概括了血吸虫病对人类，尤其是对农民带来的悲惨命运。这是一副极为工整的对联：“千村”对“万户”；“薜荔”对“萧疏”；“人”对“鬼”；“遗矢”对“唱歌”。具体描绘了血吸虫病对人类，尤其是对农民带来的悲惨命运和凄惨景象：眼前荒草丛生，脚下秽污遍野，到处萧条冷落，能听到的只有鬼魂的哀鸣。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就是序言中说的“浮想联翩”。1958年10月25日毛泽东在给周世钊的信中是这样解释的：“坐地日行八万里”，这是地球的自转（即一天时间）里程。巡天，即谓我们这个太阳系（地球在内）每日每时都在银河系里穿来穿去。银河一河也，河则无限，“一千”言其多而已。我们人类只是“巡”在一条河中，“看”则可以无数。 因为作者想象在“巡天遥看一千河”，才碰上了牛郎，牛郎也非常关心人间的疾苦，打听瘟神祸害人类的情况（牛郎欲问瘟神事），所以作者告诉牛郎：“一样悲欢逐逝波”，瘟神还在人间作孽！“悲”指劳动人民的悲痛，“欢”指统治阶级的欢乐。“逐逝波”，这种状况，像伴随着流水般的时间一样，依然如故。

第二首描写了广大人民群众改天换地消灭血吸虫病的壮举。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前一句以无比喜悦的心情（“欣然命笔”），勾画出当前春光明媚的景象，象征着新中国生机勃勃的气象。后一句体现了毛泽东一贯的英雄史观，表达了他对六亿中国人民真心热爱和高度礼赞。“六亿神州尽舜尧”化用《孟子·告子下》的“人皆可以为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描写广大人民群众征服大自然，治山理水，大举填壕平沟，消灭滋生血吸虫的钉螺的动人场面。前两句写劳动人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巨大威力；后两句形象地描绘出全国人民群众叫高山低头，令河水让路的壮阔景象。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以轻松诙谐的问答诗句，借用民间烧纸船点蜡烛“送瘟神”的习俗，将血吸虫病根除了。

毛泽东特别关心人民健康，尤其关心缺医少药贫困农村人的健康。他提出“一切为了人民健康”。新中国成立后一穷二白，国家却在城市实行公费医疗，农村实行合作医疗。他后来还提出：把医疗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

作为有“一切为了人民健康”之心的诗人，看到“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的消息，自然激动不已，夜不能寐，诗兴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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