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开了

夏绪乾

层层围珠玑,团团锦簇绣。盆栽樱花成了年宵花的新宠,我家园艺场每年都有批量成品上市。

客户们预订的年宵盆栽樱花树,先期在园艺场历经必需的药物破除休眠、模拟春季自然升温两大关键阶段的处理措施后,全部发往各家各户暖意融融的阳台。樱花将在人们的翘首期盼及冬日暖阳的屡屡邀请下提前至春节一展芳容。

忙碌了一年,岁末终于有了难得的空闲时间。妻子追赶时尚潮流,央求我一起到南方旅游过春节。于是,我们踏上了椰风海韵的南国疆土。

想象着节日里如期绽放、灿若云霞的樱花带给人们的喜庆及愉悦,我们内心充满了成就感。除夕早晨,我饶有兴致地发出群消息:亲们,晒晒您家的迎春樱花吧,分享您的幸福和快乐。

不一会儿,果真有樱花照片上传。一张两张三张……很快就刷屏了。刚刚绽放的花朵,像极了一团团洒染红色的棉花糖,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树枝上,无人能够抵挡得住它的妖娆与妩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客户们的兴奋劲儿。

岂料平地风波起。“你们的樱花咋就这么漂亮!我家的怎么是这样的普普通通?”随后,一些客户间或上传的另一类照片,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有图有真相。可以断定:我和妻子忙中出乱,把园艺场的另一拳头产品——盆栽大樱桃树当成樱花树供给了部分客户。竟然错发了三百多盆啊!

樱花艳丽的色彩、迷人的姿态、淡淡的芳香岂是平淡无奇的大樱桃小花朵能够与之媲美的?毫无疑问,我们违约了。我向客户们逐一道歉,郑重承诺:立即召回错发的盆栽大樱桃树,退还全部费用,适当给予经济补偿。

哪想到春节期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快递暂时停运,各个社区、小区实行封闭管理,人们都蜗居家中不出门、不出工。召回盆栽大樱桃树的承诺不经意间变成了空话。它们只能延期滞留在客户家中了。

好在我家园艺场的盆栽特早熟大樱桃树自花结实率极高。花开花又落,盆栽大樱桃树的枝杈梢头缀满了小小的幼果。如果放在园艺场,马上就该实施综合管护措施了。可是,大多数客户只求一饱眼福,管护盆栽大樱桃树谈何容易?

盆栽特早熟大樱桃从开花到果实成熟只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什么时候能够召回?谁都难以给出确切答案!我们在极度焦虑与不安中苦苦地煎熬着……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眼下的资源白白浪费掉!不能让即将到手的劳动成果打水漂!我试着利用抖音、快手等视频直播,教给客户疏果、浇水、调温、补光、自制和施用有机肥料等管护技巧。令人欣慰的是,客户们对此颇感兴趣,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像模像样地当起了学生、做起了园艺工。

一个多月后,奇迹出现了。盆栽大樱桃树稀疏的绿叶间,簇拥着胀鼓鼓、圆溜溜的红果,如珠未穿孔,似火不烧人,非常夺人眼球。

大樱桃,春果第一枝。此时,市面上的新鲜大樱桃还属奢侈品。客户们喜出望外,纷纷端起手机拍照,发至朋友圈、微信群里炫耀。

大樱桃熟了意味着什么?吃呗!民间有句老话:偷瓜摸枣不算偷,何况大樱桃树就在自己手边。

我们不是凭空臆想。客户中陆续有人显摆自己的大樱桃收成了。张家说摘了两盘子,李家讲收了三斤多……石家庄市一位资深美女更是说了实话。她给盆栽大樱桃照片配发了文字:记不得有多少粒大樱桃了。反正树上的大樱桃刚刚有成熟果实,我和老公就迫不及待地摘果尝鲜。一粒大樱桃入口,甘甜酸爽的清香味道瞬间沁入心田,哪里还顾得上称重量?

又有客户嫉妒了!“你们倒是因祸得福啊!我家樱花开得棒极了,可还觉得意犹未尽,更想吃大樱桃呢!”“老板,有适合露台的盆栽大樱桃树吗?”我告诉对方:适合露地露台的盆栽大樱桃树、盆栽樱花树比年宵花还多呢!

微信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客户们纷纷追加订单。看过樱花的要大樱桃树,吃过大樱桃的留下大樱桃树又要樱花树。

终于,疫情降至低风险等级,人们开始回归生活的常态。我们给追加订单的客户发货。

第一张发往江苏省张家港市的快递货单刚刚出来,错过年宵樱花的客户立马照价转账给我们。我重申:不再收取货款,兑现当初对客户的所有承诺。他拒绝接受我们的好意。“虽然错过了观赏樱花,可意外地尝到了新鲜的大樱桃果实呢,还免费学到了盆栽大樱桃树养护手艺,太值了啊!感谢您都还来不及,哪能不付钱呀!”

那会儿,南至海南,北到黑龙江,尽管地域风情不同、行事风格有异,可客户们追加的订单,没有一笔不是再度付足全款的。

始悟诗心原有道,传神得趣贵真诚。我们被客户们的宽厚包容感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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