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忠
楼下,夕阳穿过野杏花树,斑斓陆离的夕光,将野杏花树妩媚的枝枝条条剪影成一幅画。远方衔接处是核桃树,它粗重的枝条正好适合做背景。鹊巢在核桃树上建到了三分之一,这一天,两只喜鹊远远近近“手拿肩挑”又运来不少“栋梁”和“砖瓦”。两只喜鹊的不遗余力,鹊巢比昨天又大了一些。
这样的春天,适合开始劳动。在鸟鸣声中,我早起翻我的菜地。一个冬天的几场雪,加上初春的几场雨,使土地松软,用地道的话说是墒情不错。把经冬的树叶翻进土里,又会成为肥料。这样,我种下的白菜、辣椒、黄瓜、茄子、豆角都有了肥料。
菜地里有一棵四五年前挪来的香椿树,我上周刚采摘了一把。今年的香椿芽红彤彤的,有一种更浓郁的清香味道,它们也像春天的花朵。昨天与一个同道散步,我采摘了香椿树上的另一半,同道是南方人,说这些怪味的树叶没有吃过。我说,尝尝吧,切碎,用三五个鸡蛋搅拌匀,撒点盐,热油摊饼,你先尝尝。
之后,同道回家,照着做,拍来了摊饼后的香椿鸡蛋饼,颜色看上去稍微过了一些,但是同道说接受了这春天一样的味道。
春天也是在味蕾上的,比如香椿芽鸡蛋饼、香椿豆,都是味蕾滋津的诱惑。
香椿豆有种黄豆和香椿合在一起的独特香味。做法是,先把黄豆泡发,煮熟放凉,然后取香椿芽适中切末,拌在煮熟的黄豆里。有讲究的,先把香椿芽焯水去生味,拌上生抽、蚝油、香醋、小米椒末,口味重的,可以加点盐。喝粥或者豆腐脑,就着馒头或油条,几粒香椿豆,那个香。
这样想着,菜地已经翻了一小块。去年的一个水池子里,也铺了一层厚厚的土,几棵韭兰嫩嫩的芽尖从树叶里钻了出来。
我蹲在池边看。十年前我去江西新余采风,住在北湖宾馆,散步北湖岸边,深秋桂花飘香,还有一种暗香从地上浮起,蹲下看是韭兰开的花,有的结出了一串串的籽。我采集了一些带回到北京的家里,撒在新买的花盆里,竟在冬天的阳台上长出了一层小苗。
如今,这韭兰年年开花,已经分出来三四盆之多,去年一盆长势旺,盆子快要盛不下了,我拿到菜园里又分成两盆,剩下的一点根埋在了菜园边的小池子里。没有想到,经过了如此寒冬,它们竟然在春天发出了芽,也适应了北京寒冬的生活。
我坐在菜园边靠墙的一个砖凳上,头顶是新的桑葚花,桑叶跟随着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嫩绿的春天就是用这些树叶来比喻的吧。
听听那几棵柏树里蹦跳在树枝间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叫声,这北方的精灵,远远看上去灰溜溜的,但是你仔细观察,它的羽毛也是斑斓多姿。你会发现,它灵巧秀气,细声细语,冬天候鸟们去了南方时,它们却坚守着这冰雪覆盖的大地,给了冬天一个个跳动的音符,给了冬天以希望。春天里它们依然低低地飞,细声细语地叫,在树叶间,在低矮的瓦房上,还是那样低调,不被人注意。这时节,灰惊鸟、燕子、布谷鸟、斑鸠、戴胜等鸟儿也来到或者飞过我的菜园,特别是布谷鸟边叫边飞,好像在圈定这是它的领空领地。麻雀不管不问,它们的小生活小安逸与小奋斗,是它们自己心间的珍贵。
这一片菜地周围,树木陆续披上新绿,野杏花开过后,卷着的叶子舒展开来,夜晚月亮从树叶间穿过,散步时驻足,有了一个夜的迷离。
一天一天,右手里是白云,左手里是细雨,抬头是鸟巢与日月交辉,低头是牵牛花爬上了树篱。
春光也坐在我的砖凳上歇一歇,忘了再去哪里。这春光春色,好像驻留进了这自然的心里。
我说,你也驻下来吧。让尘嚣逐渐远离,看看身边的春天多美,看看每一天多美,那喜鹊也安了家,它们也找到了灵魂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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