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书店

李仙

第一次进的书店，是家乡的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在县城最中心。新华书店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个神圣的地方。斗大字不识一个的人，都知道那是神圣的地方。他们两眼射出神往的光芒，他们望着春冬挂着无色塑料门帘的地方发愣。读书人则大大方方地走进走出，好像出入一个爽心悦目的花园。

新华书店是国营单位。书店是两间打通的房子，四面墙壁全是高大的书架，每个书架都摆满了书籍。每次进新华书店，我都怀着一种无比骄傲的心情。我凝神屏息，精神振奋，马上要和大作家们见面交流似的。我觉得在那个地方大声说笑，就是对书籍的大不敬。

书店有两个营业员，他们和书籍一起享受着大家的恭敬。我是多么地羡慕他俩呀！他们可以随手抽一本心爱的书籍，沉入阅读之中。我们无法享有那样的特权。既使多站一会儿，也会忐忑不安，心咚咚直跳，呼吸也紧张起来了，我察觉到营业员有些不高兴了。我在他们眼里是一个蹭书占便宜的人了。一个哑嗓子的中年男子，浑身精瘦，像剃除了肉的鱼骨架。他的一双眼睛像鱼眼，眼珠子和常人不一样，是不转的。看见那双眼睛，我心里就直打鼓，他的眼睛是假眼！假眼人倒还和气。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能让人放松下来，能让人静下来慢慢看书挑书。

另外一位是少妇。皮肤白白的，眼皮双得厉害。那是本地人口口称赞的柳眉杏眼。不过，她的牙不争气，暗黄不齐，像随便插在竹笼里的旧木筷，歪七扭八的。她很清楚自己的缺点，她控制着轻易不笑，她警惕着别人的笑，她害怕露出一嘴黄牙。见她一点不带笑意，我就不由地紧张起来了。既使站在书架前，半天也定不下心，也就不能很快选到喜爱的书籍。

改革开放以后，新华书店也进行了改革。改变了经营方式，它变成私营企业了。与此同时，大小不一的私人书店在县城各处开花。买书人随便走进一家，就可以买到所需书籍。私家书店的老板客气地像啥似的。真正把顾客当上帝对待着。

有书籍的地方，就充满着一股神奇的味道。再粗俗的人进了书店，总要被书籍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变得文雅起来。

在省城读书时，我和一帮同学去西北师大转悠。走不多远，就发现了一排书店。一间间小小的书店，书籍可不少。好多书是我梦魂牵绕的。我迅速选了两摞，同行的一个男同学惊奇地说：怪不得你不爱打扮，原来钱都买书了！看着他满脸的惊讶，我也惊讶了，原来他们那样看我呀！我确实不愿意把钱花在化妆上。我乐意天下的好书，都源源不断地摆进我的书架。花钱买书我不心疼，花钱买化妆品，我心疼的不得了。

我想：一个买书读书的女人，必然会远离化妆品的，她必定不喜欢涂脂抹粉！读书的女人愿意把钱花在化妆精神上。只有精神的化妆，灵魂的的化妆，才是最高级的化妆。

我和书店有一种不成文的默契。不论走到哪个城市，我都会急切地追寻书店。要是看到书籍打折的喜讯，更是趋之若鹜，绝不放过大好机会。于是，一摞摞书籍带着不同城市的气息，带着爱书人的一颗心，奔走在家乡的小路上。往往，我还在路上，还没到家，一摞摞书籍先我一步，已经到家了，它们像爱人一样等着我从远方归来。

前几天，我去一家超市买食品，意外发现里面有一家敞开式书店。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爱书的大人小孩，在买菜买食品的间隙，顺溜过来，可以看几页书，闻一闻书香。大城市的超市真是会做生意。他们把书店游乐场美食服装集合到一起，让千千万万的人各取所需。在北京一家外国超市，直接给看书人摆好了长椅。你可以天天去那儿读书，从表面看，商家没赚钱，实际上，商家是大赢家。这些读书人，读着读着，就入迷了，就舍不得放下了，就掏钱买下了。何况，作为饮食男女，要吃饭穿衣，孩子们要去游乐场玩儿，于是，这些问题都在这栋楼里解决了，大家痛快地消费了一场。商家给顾客方便的同时，巧妙地让顾客送了钞票。

我站在陇东高原的一家超市书店，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看着书架上熟悉的书名和作家，有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暗暗滋生出来。让人产生了一种回到家乡的亲切感。我清楚地知道：只有书，才能让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彻底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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