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去的路上,忽然闻到一种特别熟悉的香味,没有栀子花的凛冽,也没有桂花的硬扎,是那种绵软而熟糯的味道。环顾四周,路旁那高大的木架顶端一簇簇喇叭形的花卉正朝行人颔首微笑。花骨朵上透着淡绿的印迹,新开的花朵亮白如雪,快凋谢的花瓣已呈焜黄,就那么泼泼洒洒成了花架的主角,那些不知名的青藤已然是它的陪衬。
我在花架下流连忘返,木架下的花蔸粗似棒槌,难怪花开得如此繁盛,一定是一株老蔸金银花,没准还享有园林绿化处的特殊照顾。2014年沈阳世博园展出了一株百岁牡丹,除得到正常施肥扶壮外,还喝骨头汤呢。
不远处园丁正修剪另一架藤蔓上花草的枝丫,一花剪下去,那些未及开放的花苞都随稍有颜色的花朵纷纷飞离枝端。我望着它们眼里满是怜惜之色。执花剪的老大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他不动声色地说:“城里讲究规整,花开得杂乱了就得剪掉。”“可它们还没完全绽开呢。”“等全都开过,那得等到深秋咯。”老大爷嘴上说着手下没有半分迟疑。
我却忆起故乡满山满岭的金银花,熟稔的香味氤氲整个夏天和秋天。菜园篱笆上、山林蓬结处,都攀爬着金银花的藤蔓。茎叶不太密匝的金银花,并不大惹眼,往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花香。走在山间小道上,突然闻到空中腾起的阵阵熟香,四下一瞧,便会看到远远的一蓬纵横交错的藤蔓顶部立着一朵朵白的、黄的小花,微风轻拂,花朵徐徐晃动,如一位行止有度的大家闺秀,活泼又不失庄重,鲜有一丝凌乱。
每年金银花盛开的时候,家乡山道上便常有老人背一小背篓前来采摘。一背篓花晒干后只够一大捧,老人多不为自用,而是为自家儿女采摘。摘下的花晒干泡茶喝可以消炎泻火,还可制成金银花枕,母亲曾连续多年为我做过金银花枕。那醇厚的香味与我的故乡记忆深度交缠,每一次提到故乡,这股淳静的味道便升腾在鼻翼,将我紧紧包裹,那些故人旧事情不自禁全涌上心头,沾染着一缕缕花香的回忆总是一次次将我醉倒。
母亲与秀伯母站在浅坎上,一边说着柯家堉的故事,一边钩取着藤茎远处的金银花。她们不时轻叹:可惜了这些花,没有更多的人观赏。我跟在她们身后,不摘花,只观赏青蓬上的花朵、花朵旁盘旋的蝴蝶、叶片上立着的蜻蜓,还有眨巴着酱黄色眼睛的小鸟。花季很长,仿佛可将所有的美好续延到地老天荒。
那株走出山野的老蔸金银花,亦如所有离家远行的人,一边怀想着从前闲散的时光,一边憧憬着未来可期的生活,同时不得不接受目下城市化的重塑训练。当现代文明铺天盖地覆住每一个角落之后,那株金银花是否留恋曾笑傲风月的畅快?我不知道。我的心里一直芬芳着故乡的金银花,立在花架旁的母亲、秀伯母她们,永远令我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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