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高考

高考临近，相关话题纷至沓来，吸引眼球，比如有网友晒朋友圈，说鲁迅当年也曾“高考”，名列绍兴县第三十七名，中了秀才云云。

这是真的吗？有朋友这样问我。我一时答不上来，只得查找资料，钩陈拾遗，从中探寻蛛丝马迹。

鲁迅生于1881年，时值清末，中国的大学还处在摇篮阶段，哪里来的高考呢？不过，鲁迅的确参加过一次不算高考的“县考”。那时候的县试，大略相当于“高考”预选，然后是府试、院试，通过了就是秀才，可以设馆授课，并取得“省考”乡试的资格；乡试中举后，又取得了国考资格，合格者参加会试，由皇帝亲自主考，优胜者录为进士。

据《知堂回想录》载，1898年秋，鲁迅参加会稽县试，有五百多人应考。二十几天后，县考“大案”发表，鲁迅名列三图三十七，也就是第一百三十七名。一同参加考试的周作人位列十图三十四，成绩不及兄长，但也取得了府试资格。县试之后，鲁迅去南京求学，放弃了续考念头。但周家在族人撺掇下，花两三块大洋，府试前找了个“枪手”，为鲁迅仕途保留了一线希望。替考结果是“八图三十”，成绩很一般，不过仍就取得了院试资格。院试前四十名取为秀才，按鲁迅的学识，本有机会争一争的，但那时的鲁迅对科场已无兴趣，早在次年院试开考前，他已经是路矿学堂学生了，自然放弃了这次考试。以上可以明确的是，鲁迅既然没有参加院试，中秀才也就子虚乌有，纯属坊间笑谈了。

晚清风气渐开，办洋务成为时尚，各种新式学堂应运而生。新式学堂与教授八股文的熟馆书院大不同，对青年学子很有吸引力，况且不收学费，对家道中落的人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于放弃科考，选择学习洋务，鲁迅自己的解释是“走异路，逃异地”，另辟蹊径罢。鲁迅不参加院试，但他赴南京入江南水师学堂，也是需要考试的。周作人《旧日记里的鲁迅》载：“接豫亭兄初五日函，云考取试习学生，有缺可补二班，试题为《武有七德论》。”这则日记写于戊戌四月十八日。周作人自认为“这一条日记很有点用处，因为我们可以知道鲁迅进水师学堂的时间，而且还附记有入学考试的题目，更是很有意思的事。”由此可知，鲁迅报考江南水师学堂，试题只是一篇文章，其方法与现在的高考命题迥异，更接近于当时考秀才做八股文章，这也是那个时代的局限。

那么，十九世纪末的江南水师学堂，算不算大学呢？从其设置驾驶、管轮、鱼雷三科与教学条件看，它与现代意义上的大学还有一些距离，但它又的确是早期的海军学校，为中国培养了众多的海军人才，诸如林建章、杜锡珪、陈绍宽等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成为辛亥革命后海军统帅。入学后，鲁迅一度对水师学堂的风气不满意，第二年又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路学堂，直至毕业，东渡日本留学。

这样说来，晚清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大学，高考也就无从说起。尽管如此，鲁迅与高考的关系却是密不可分。这当然不是鲁迅有没有参加高考，而是现在的高考离不开鲁迅。众所周知，当代语文教学的基础就是以鲁迅为代表的现代作家及其作品。不论作品选用数量，还是高考试题，鲁迅都是名副其实的男一号。虽然我手头上没有相关的统计数据，仅从直观上判断，应是不会错的。

鲁迅对语文学习如此重要，以至前些年，中小学生中广泛流行“三怕”：一怕奥数，二怕英语，三怕周树人。尽管高考试题千变万化，未必年年都考鲁迅，但鲁迅作品在语文教学上的基石地位难以撼动，也必然是高考试题的常客。学生们怕鲁迅，除了频繁出现的试题，也由于鲁迅作品犀利深刻，由于时代背景的变化，学生们难以理解透彻，怕也在情理之中。

我读书时，很喜欢阿Q这个人物。老师反复说，阿Q是鲁迅笔下最著名的艺术形象，也是那个时代的典型人物。一百多年过去了，鲁迅早已作古，但阿Q还广泛生活在我们中间。眼下正是高考期间，我想跟怀揣梦想的学子们说一声，连阿Q都认识，还怕考鲁迅么？

高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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