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新作 用晚熟的力量，打破诺奖的“魔咒”

“‘晚熟’是我故乡的朋友们挂在嘴边的一句戏谑之词，这里大概有两层意思：一是有的人心智开启较晚，或是没有表现才能的机会，而一旦机会来临，他的智力突然大增，才能也显示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大器晚成。另一种是因为各种原因，有的人在前半生隐藏锋芒，借以保护自己，而到了后半生大放异彩，令人刮目相看。小说中的人物，应该属于第二类。”——莫言

“小说中的‘莫言’，实际上是我的分身，就像孙猴子拔下的一根毫毛。他执行着我的指令，但并不能自己做出什么决定。”——莫言

自从上月底莫言新作《晚熟的人》正式出版，这位中国第一位诺奖作家又再次成为媒体关注的热点人物。有关那个“诺奖魔咒”的话题也再次浮现——那就是许多著名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往往再无经典佳作问世。

莫言坦然表示，魔咒并不玄乎，可以视为一个客观存在：作家获诺贝尔文学奖时，一般年龄都比较大了，创作力也已减退，再加上获奖后社会活动和各种应酬增多，以及成名之后的心理压力，这些都会影响创作。但事实是，也有很多作家获奖后又写出了重要作品。

他自己呢？莫言说，现在还不好说，但获奖后这8年来他一直在努力，“我写过戏曲、诗歌、小说，也到过很多地方旅行考察。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你所做的事，都有可能成为小说的素材或灵感的触发点。”

这本书中的12个故事，既是莫言创作风格的延续，又明显注入了新的元素。读完这本书，你会对莫言的幽默感留下深刻印象。

但书中那最后一个故事，又是如此令人悲伤。

莫言的幽默

《晚熟的人》

高粱初红，吾乡影视基地的旅游旺季到了。自从在我的家乡蛟河北岸拍摄过电视连续剧《黄玉米》后，当地政府在电视剧所搭景观的基础上，迅速把这里建设成了一个在半岛地区赫赫有名的旅游热点。每到五一、十一长假，车辆排大队，游人挤成堆。

见到这样的热闹场面，我感到有点儿不可思议。都是一些新造的景观，什么土匪窝、县衙门，有什么可看的呀。还有我家那无间摇摇欲倒的破房子，竟然也堂而皇之地挂上了牌子，成为景点，每天竟然有天南海北、甚至国外的游人前来观看。

我实在想象不到他们能在这里看到什么。尽管我想象不到他们能在这里看到什么，但是我也经常带着一些远道而来的贵宾去参观，并且煞有介事地为他们解说，当然我也可以不来，但总是来。

《诗人金希普》

每年春节前，我们县的领导，便会带上家乡的土特产——前几年是大蜜枣，这几年是大馒头，来北京设宴，招待在北京工作的老乡。这活动已经成为惯例，参加招待会的人数也由十几年前的七八十人，逐年增加到现在的四百多人。

说心里话，我对每年都这样大张旗鼓的聚会不以为然，每次都是这些人，每年都说着同样的话，已经没有新鲜感。

但我还是每年都去参加，因为那洁白的大馒头，那用老面引子不是用酵母粉发起来的大馒头，那形状如一个大西瓜拦腰一分为二的大馒头，那散发着甜丝丝气味的大馒头，那家乡土地上生长出的小麦磨粉后蒸出来的大馒头，总是能引发我的乡情。

为了那两个大馒头，我也要去参加。

……

本文的主人公，我们东北乡著名诗人金希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我看到他送我的名片上赫然印着：普希金之后最伟大的诗人：金希普。下面，还有一些吓人的头衔。

当主持人宣布演出结束，请大家开怀畅饮时，金希普弓着腰上了台，从主持人手里要过话筒，说：“各位领导，各位老乡，我即席创作了一首诗歌，献给你们！”

有些烦，但还是为他鼓掌。

“各位领导，各位老乡，我知道有很多人以为我在吹牛，我不辩解。喜马拉雅山有8844.43米高，有人不相信，但喜马拉雅山从不辩解，它屹立在那里，悄悄地继续长高。有人劝我低调些，不要张扬，但大海，浩瀚的大海，从不低调，它卷着巨浪呼啸而来……”

宴会厅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有人要修改我的诗歌，我说，闪电是不能修改的！”

“有意思，”我对将军说，“这几句像诗人的语言。”

莫言的犀利

《贼指花》

“老莫，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他有些失望地说。

“是，我不认识你了！”我说，“你不就是那个尤金吗？发了大财的尤金，剥了你的皮我也认识你的骨头！”

我之所以用如此刻薄的话来损一个老朋友，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老莫，我是尤金……请原谅我，我刚从美国回来，中国话说得还不太流利……”我随即就把电话给他挂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还不错，认识我说明你还没忘本。”

“认识你说明我正在忘本！”

《红唇绿嘴》

“哎哟表哥，这事可不是一句半句能说清的，这么着，”她摸出两块手机，道，“加个微信，过几天咱们坐下来细聊。”

……

加了她两个微信号后，头三天，一点儿动静没有，三天之后，她便开始不断地给我发微信，基本上是语音，偶尔有文字，她给我的语音，每次都是十几条。

“表哥，听说你得奖后才赚了几千万？你太笨了，如果我帮你经营，一年我可以让你赚一个亿。你不用担心我会向你借钱，放心，我生财有道。前几年我赚钱赚得很低级，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惭愧。去年我申请了两个公众号，一个叫‘红唇’一个叫‘绿嘴’，我雇了几个小年轻帮我经营，现在粉丝都已过三万，我准备今年想几个高招，大局引流，争取年底让每个号的粉丝过十万，有了十万的关注量就不愁招不来广告卖不了货。”

“表哥，你的书，我的公众号可以帮你卖，卖一本书我提成五毛钱，卖一万本书我提成五千块，当然你赚得更多。”

“表哥，我还有奇货可卖，卖大钱。我给你十天时间，让你打着滚想，如果你能想出我卖的奇货是什么，我趴在地上学狗叫给你听。”

“告诉你吧，表哥，我卖谣言！对，卖谣言。价钱因人而异。我卖的谣言都是正能量满满！”

最后那个悲伤的故事

《火把与口哨》

我想起了一个多月前陪伴三婶去龙山煤矿处理三叔后事的情景……我们搭乘农场的拖拉机进了县城，到火车站买了两张到坊子的慢车票。

巨大的悲痛冲淡了我第一次坐火车的兴奋，但我还是回忆起了跟随三叔来拉三婶的嫁妆时，曾对三叔表达过此生能坐一次火车便满足的愿望，我也记得三叔给我的承诺：我一定让你坐上火车！

三叔，我真的沾你的光坐上了火车，但您没了，我宁愿永远不坐火车三叔您也不要没了呀。

从1970年春天开始，村子里便开始流传一个谣言，说是有两匹野狼，一公一母，从内蒙古草原迁移到我们这儿来了。没人太当真，也没人不当真。

但残酷的事实在1971年秋天证明了：有时候，谣言的核心是事实，就像某些故事有真实的原型一样。

1971年国庆前，也就是给我三叔上完“五七”坟四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三婶与几位妇女，被队长安排跟着生产队的马车去公社粮站缴“爱国粮”……等到三婶她们把粮食卖完时，已经红日西沉，暮色苍茫。

当马车到达村庄时，就看到村子里灯笼闪烁，手电筒的光柱晃动，接着听到一个女孩尖厉的哭声和嘈杂的人声，出大事了！

清灵大声哭着，扑向三婶，三婶也扑向清灵：“你弟弟呢？清泉呢？”

“娘，弟弟被大黄狗叼走了！”

祥林嫂的孩子被狼叼走还留下一只小鞋子，还留下一个五脏被掏空了的尸身，但清泉，什么都没留下。于是大家都怀疑清灵所说是否是真话，也许，清泉是被那些专门拐卖儿童的花婆子拐走了？

清灵这个不到七岁的小姑娘，坐在墙角上，双腿向前伸着，头垂到胸前，在她的双腿之间有一个酱黄色的药瓶，那是灭蚊子用的敌敌畏药瓶。

在清灵双腿间还有一张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纸，纸上用铅笔歪歪斜斜写着：娘，我没sa huang，是两条大黄狗把弟弟tuo走了。

我们弯腰钻进了狼窝，这是个天然的山洞，我们一进洞便看到，在洞的最深处的角落里，有十几点闪烁的绿光，那便是狼的眼睛。

我看到，在狼窝的角落里，有两只小鞋子和一些衣服的碎片。三婶一定也看到了，她大声哭叫着：“清泉……我的儿子……”

三婶将火把扔进狼窝。我也将火把扔进狼窝。

在三叔的坟墓前，三婶跪下，用树枝在墓前掘了一个小坑，把那两只小鞋子埋了。

杀狼复仇后，三婶洗净了手脸，梳顺了头发，换上结婚时穿的那身衣服，静静地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叫也不应，问也不答。

七天之后，三婶平静地走了。

（节选自《晚熟的人》，人民文学出版社）

新闻推荐

城乡居保民生工程年度目标任务已提前完成

本报讯（记者陈旻）记者日前从市人社部门获悉，截至7月底，全市城乡居保参保人数157.56万人，其中，当年缴费人数80.9万人，参续保率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