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 是最无法投机取巧的事儿 读杨青《古玩的江湖》

古玩江湖烟锁水深，虽说如今经济日益发展，百姓钱包渐鼓，但如欲涉足古玩圈子，恐怕依然需三思而行。因古玩收藏，“门道”众多，若非炼得一双识珠慧眼，拥有满腹鉴赏古玩的“硬核”知识，似乎老老实实做一个圈外人才是明智的选择。然而，由外行到内行，由无知“小白”到资深藏家，又有几人不是在骗人与被骗中，在得到与失去间，在狂欢与痛悔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呢？《古玩的江湖》一书，正是作者杨青在对行走古玩江湖三十余年的“小茆”的采访基础上整理而成，第一人称的讲述倍儿“接地气”，鲜活生动，精彩纷呈，让人不仅大开眼界，更能增智长慧，审美、修养俱提高。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行走于古玩江湖，谁都想拥有一双孙悟空般的“火眼金睛”，谁都想守占独家的傍身绝技与不传秘籍，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即便你是一泓深不可测的潭，亦总会有人抬眼即见底。全书以小茆的得失心情为线，分作“欢喜得不得了”“好得不得了”“后悔得不得了”三辑，讲述了其从一个收藏“门外汉”到古玩界“大佬”的复杂经历。虽说古玩江湖尔虞我诈、虚实难辨，但此书却是以“非虚构”的方式，在揭秘那些圈中内幕与作假手段外，更可贵的，是以平实跳脱、诙谐生动的闲聊口吻，向读者普及了12个古玩大类，诸如玉器、砚台、紫砂壶、宣德炉、案头供石、竹牙角雕等的鉴赏要点与鲜为人知的细节，而这些要点与细节，亦不仅仅源于其亲身经历与“实战经验”，更源于其孜孜钻研、勤学不辍的精神……

该书通过小茆的娓娓讲述，我们方才知晓，在市井百姓所能想象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拍卖行与博物馆之外，还紧密衔接着城乡“铲地皮”与民间市场等基础的古玩生物链，而为获取高额回报，古玩仿制、作假、转售的手段又是何其丰富、“高超”，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譬如，一只破了洞的小琴炉，小茆将其修补后，为转移购买者的注意力，竟故意在破洞旁做了个假洞，然后买时的400元付出就变成了卖时的7000元收入。然而，这还没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不久之后，因机缘巧合，他又以1200元的价格辗转购回了这只琴炉，复经一番捯饬，故技重施，移花接木，于破洞旁敲了个小坑，最后竟以14000元出了手……再如，为买到一只和田玉的笔洗，他不仅前前后后到卖家那儿去了二十多趟，表现了自己的真诚与识货，还通过先高价购买对方的收藏价值并不高的民国纸币，再高价“相中”人家的铜香炉的方式，以给对方留下“这家伙比较傻，可以当作冤大头”的“外行”印象，最后水到渠成地以6万余元抱得笔洗归，回头一转手，挣了近百万……故事每每一波三折，令人感慨万千。

然而，作者也好，小茆也罢，都“不是教你诈”。事实上，那个让小茆赚了近百万的笔洗，被下一任行家以680万转出了；他以35元买的一方澄泥砚，出手即获取了近2000元的暴利，但是购买人哪里又是吃素的？人家随后即卖出了48万元的天价……在古玩市场这样“牛鬼蛇神”云集的浮世绘般的欲望世界，玩儿的就是心跳，而促成此书面世的，恰恰缘于讲述人小茆“后悔得不得了的一件事”——因其仿制过八大山人的一幅画，后来竟阴差阳错地被自己的一个圈外朋友以巨额高价购回，而这位蒙在鼓里的朋友还专门邀请其去帮忙鉴定！尤其是朋友后来倾家荡产，小茆始终觉得那幅画“是一个坏的因子”，悔愧万端……他坦言，收藏是一种痛苦的经历，“不但要直面自己的欲望，还要审视自己对物的判断力能不能配得上自己的欲望”，之所以想把自己的故事变成文字，一方面欲“给予行内或即将入行的后生一些切实可行的参考”，少触“雷区”，避开套路，勿蹈覆辙；另一方面，也是见当代“土豪”们常常美丑不分，丢了传统文化，所以分享经验真知，好教人端正审美，懂得搞收藏“拼的是建立在审美能力上一刹那的眼力和判断力”，得先充分了解、掌握不同门类、不同时期的古玩的“基因数据库”……

“物是人的一眼万年，人是物的过眼云烟。”在真正热爱文物、醉心古玩的藏家心中，文物应是永生不老的，而古玩也永远鲜活。如今早已潜心于书画的小茆一再强调“审美是最无法投机取巧的事”，要不断修炼自己的得失之心。像文中披露的，他为分清明成化瓷与雍正成化瓷，专门到南京博物院办了年卡，细心观察，专注品鉴，甚至引起了保安的怀疑，还有为了辨识瓷片，半夜里跑到古井边去淘井等等锲而不舍、执著探寻的往事，都能让人退而省思，果真是学问无处不在，学习永无止境啊！

□ 阿敬

《古玩的江湖》 杨青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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