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株小草

赵明宇

小草仰望直刺苍穹的白杨，白杨摇曳着无限风光；小草仰望翱翔的飞鸟，飞鸟拍打着自由的翅膀。作为草民的我，像小草一样活着，无缘高官厚贾，却萌生了一个作家梦。当这个梦摇摇摆摆向我走来的时候，当这个梦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永远都是一棵草。

一个打工仔，一天下来也能挣百十块钱，我呢，仅凭零零星星的稿费过日子，不如街头卖菜的妇女。在朋友眼里，我竟然是“名人”，我知道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他们用仰视的眼光看着我，哪里知道其中滋味，就像泡红薯叶子充作咖啡，色泽好看，汤汁养眼，喝一口尝尝，比喝中药还难受。

自己是草民，原本就不该去做什么梦，还是做一棵草吧。在蓝天下，在阳光里，在山涧，在河边，伴着星斗，伴着虫鸣，伴着露珠，小草和小草牵着手，连缀成绿茵草坪，展示着一蓬生命。

一花一世界，草层里也是别有情趣的。白天阳光来了，晚上露珠来了，小蚂蚁、小蟋蟀在脚下歌唱，小蝴蝶、小蜜蜂在身边舞蹈。

做一棵小草，在某个早晨悄悄生出嫩芽，拱破土层，打量着花香鸟语的清清世界。小草不用担心被砍伐的危险，平平静静地拥抱阳光，被雨露滋润，被脚步践踏，被牛羊的唇吻过。

我身边大多是底层小人物，他们小草一样独善其身。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尽管你不安分，折腾一番还是要默默地生活在你的小巷子里。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草民，勤劳本分，从事稼穑。出过一个逃荒的爷爷，识些文墨，在山西阎锡山手下做师爷，后来被任命为山西某县县长，却自认为不是当官的料，为了保全性命，竟然带着委任状逃回家来了。我们村里有三个烈士，其中两个是我爷爷辈的，一个被活埋在大别山，一个牺牲在朝鲜战场上。爷爷性子倔，不向权势低头，父亲刚毅，铮铮铁骨活出一腔正气，奶奶慈善教我发奋，母亲性情敦厚，让我明智。累了，烦了，我踏着乡间小路漫步到村北，坐在漳河故道上，看青草，看蓝天，也看不曾冒出青烟的祖坟，先人的骨殖融化在泥土里，擦拭着我心灵的尘垢。

大树有大树的苦涩，还是安心做一株小草吧，但是不做稗草，对得起生活的那一抔养分。

小院逼仄自成一番天地，打开电脑天南海北尽收眼底。写累了，爬上屋顶，览四季景色。忽然妻子唤一声：老头儿，该吃饭了。作为一株幸福的小草，我感觉生活是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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