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我的母亲□孙秀斌
天堂里的桃酥不加糖□王元波
拜祭了爷爷后,没过几天我便踏上了寻找未来的列车,犹如汶河里的水逆流而上。操着家乡话,带着憨厚劲,喊着一二一,五湖四海凝生力量,一身戎装劈波斩浪,在男子汉的世界里做着有意义的事。
想家的时候,床前把那话儿装进信封,盖上特有的邮戳直奔我那可爱的家乡,满满的思念萦绕在父母的耳畔。“儿行千里母担忧”,父母把那牵挂化成温暖的文字,托付给邮递员捎在我面前,家中一切都好,奶奶的想念编织成梦,梦到你当上了班长!你别说,奶奶的梦还挺准哩,一到部队便封了“官”,不过班长前面要加上一个副字。
受古代陋习影响,奶奶有一双小脚,鞋子更是纯手工纳制精致到极点。不知道是不是裹脚的缘故,奶奶的腰不好,每到一处都拿着个马扎,走累了好歇一歇。奶奶用她那双三寸金莲丈量着人生,孤苦里透着幸福,柔弱里透着稳健,心态平和,与世无争,红扑扑的脸庞写满慈祥。听母亲说奶奶嫁给爷爷后,除了回趟娘家和到闺女家住上个把月,从来没出过村,也从来没赶过集,“足不出村”的名号非奶奶莫属。
小时候,不和奶奶住在一块,每次来到奶奶家,奶奶都会拿出一些桃酥来。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倔劲,就是不肯吃,模模糊糊记得一个念头——“不吃嗟来之食”。奶奶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着吃,让急了便一抬手将奶奶手中的桃酥打在地上。我带着愧和窘一溜烟地跑开了。事到如今,奶奶弯下腰捡拾碎桃酥的背影一次次浮现在脑海,荡涤着我的心灵,直到奶奶去世我也没承认过小时候犯的“错”。奶奶,对不起,都怪我的倔强,辜负了您对我的疼爱。
奶奶好静,喜欢晒太阳。春天风小的时候,奶奶坐在前出厦下,花白稀疏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晶光,脑后的纂儿里窝着农人的生活,蕴藏着酸甜苦辣。槐花开了,醉人的幽香诱惑着人们的味蕾,我拿着备好的竹竿钩子来到槐树下,翘着脚举竿勾住槐花枝用力一掰,只听啪的一声,一枝子槐花悠悠忽忽飘落下来。奶奶在太阳下坐着撸槐花的安详模样,是我记忆中常常闪现的岁月静好。
圆圆的桃酥,一面平滑,一面裂炸百纹,仿佛干涸的河床。咬上一口酥得掉渣渣,用手接着渣渣,吃上几口再把渣渣含在嘴里,又甜又过瘾。奶奶就好这一口,每天早上在鸡蛋汤里泡上两块桃酥,放上些白糖,用筷子一搅,香喷喷,甜滋滋,滑溜溜。奶奶喝上一碗鼻尖上冒着薄汗,眼睛满足地眯缝起来,如六月里喝了雪水。久而久之,奶奶的身体被这糖衣炮弹慢慢侵害,直到回天乏术才意识到多糖的危害。苦日子过去了,吃点“甜”却吃坏了身子骨。奶奶安详地走了,走得好快,再也看不到奶奶晒太阳了,再也看不到奶奶在艳阳下撸槐花了。
奶奶在世的时候,所有的积蓄都藏在了枕头里,全是工人和农民图像的老版人民币。这是奶奶从养老钱里攒下来的,虽然不多,最后还是留给了她的子孙们。奶奶一辈子不富有,但每年大年初一都要分些压岁钱;奶奶一辈子不辉煌,但灿烂的阳光下奶奶永远闪着晶光。
又是一年清明节,插柳枝,煮鸡蛋,拜祭故去的人。奶奶,天堂里有您爱吃的桃酥吗?愿天堂里的桃酥不加糖!
母亲已经离开44年了,44年来,我做了许多有关她老人家的梦。虽然她早已变成了一缕青烟,一抔黄土,一块石碑,可我不愿相信,不愿接受,多想再听她呼唤一声我的乳名,吃一顿她做的饭菜,穿一件她做的衣服,可是这一切都成了遥远的回忆……
我的母亲是地地道道的胶东农村妇女,她善良,朴实,勤劳,甘于奉献。1953年,她22岁,被大伯从老家带到浙江嵊泗海岛,介绍给我在此当兵的父亲,二人一见倾心,定下终身。为了革命无暇顾及个人婚姻的父亲,终于得以成家,和母亲共同生活了24个春秋。
母亲和父亲结婚后,生育了我们兄妹四个,在漫长的艰辛岁月里,她拖儿带女,不辞辛劳,既要照顾军务在身的父亲,又要为我们浆洗缝补,买菜做饭。可是无论多么劳累,她总是乐呵呵的,因为父亲帽徽上的红五星和肩上的领章,足以让她骄傲;她懂得,当了军人的妻子,是注定要甘于吃苦,勇于奉献的。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和父亲感情甚笃,从未红过脸,吵过架,无论在部队,还是后来转业到地方,母亲和父亲总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1965年,父亲身体不好转业了,路过上海时,在繁华的南京路,母亲自己啥都没舍得买,却慷慨地用去父亲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一件大集成的皮衣,以抵御北方寒冷的冬天。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中养了几只鸡,下了蛋后,母亲每天都要给父亲炒上两个,滋补身体,而她自己却总吃窝头啃咸菜,谎称不爱吃油腻的东西。母亲对父亲疼爱,对我们兄妹几个也是嘘寒问暖,常挂心头。随着我们慢慢长大,生活费用高了,父亲一个人的工资时常捉襟见肘。于是瘦弱的母亲毅然到了街道上去看自行车,挣点钱来补贴家用,那时候看一辆自行车每次才二分钱,母亲风里来雨里去的,每月也就一二十元。有时候电影院散场很晚,来不及回家吃饭,母亲总是自己带饭,她连一个烧饼都舍不得买啊。
母亲对自己家人好,对外人也同样厚道。母亲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儿啊,为人处世别沾别人便宜,要甘于吃亏啊。”她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从部队转业时,家中从南方带回来一台缝纫机,那时这东西是很紧俏稀罕的,很多人家中都没有。心灵手巧的母亲不仅给自己儿女做衣服,还经常给邻居家小孩忙活。那时候,父亲患高血压,母亲有时赶活忙到深夜,缝纫机的声音聒得父亲睡不好觉,有些怨言,母亲这时总会说,快了这就完,要不人家孩子过节穿不上新衣服呀。谈起母亲的为人,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有口皆碑,无不竖起大拇指。1977年,母亲重病去世,年仅46岁。那天家中来了许多人,上至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下至蹒跚学步的孩童,众人都哭得天昏地暗,不能自已,那场景让人动容。
母亲的一生,平凡而普通;母亲的一生,短暂却永恒。每当我思念母亲的时候,总会想起《道德经》里的一段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善者的品行,如同水一样,可以滋养和造福万物,却不去争任何东西,处在人都不愿意待的低下地方。母亲的一生,多像是水啊。
清明又至,灰蒙蒙的雾霭笼罩着群山,天空飘着零零星星的雨滴,姐姐、我和两个弟弟一起去父亲坟头扫墓。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毎年清明,我们都要赶回遥远的小山村扫墓和祭奠。
这里是我们的根,这里是我们出生和成长的故土,父亲生前像一头忍辱负重的老黄牛,默默地承受了一切艰难困苦,将一个极度穷困的家庭拖上了小康富足之路,将四个子女抚养成人、成才。生活的艰辛与磨难铸就了父亲坚韧不屈的精神和品格,也注入到了我们姐弟的骨子里。
献上祭品,点燃香裱,一缕袅袅的青烟升腾,一页页的黄裱纸和印有冥币的票纸在旺旺的火苗中渐渐化为灰烬,青烟在坟头缭绕,奠酒,鞠躬叩拜。仪式极其简单,而气氛却庄重肃穆。我心里默默地说:“父亲,儿女们又来看望您了。”
青烟坟头绕,往事心中飘,每每这时,历历往事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记事时起,全家就住在一座破旧的老厦房里,破屋难遮连阴雨,秋夜漫漫,雨脚如麻,床头屋漏,父亲把幼小的我们一个个挪到干处睡觉,自己整夜用盆接着渗漏的雨水。
还记得初上小学时,家里穷,买不起笔和本,父亲从被砍伐的白桦树上细心地剥下桦树皮,认真地给我们裁制成写字的作业本;又细心地截好一段竹管,装上买来的油笔芯,巧妙地做成笔,手把手教我们写上自己的名字,告诫我们在学校要认真学习。
父亲,忘不了您当村会计时打算盘、细心算账的情景,耳畔还时常回想起那清脆的拨珠声;二年级时学珠算,您为了考验我,拿全队的社员工分和粮食收成记录让我汇总结算,您再复核,生产队墙上张贴的社员工分表和分粮表上,每一个数字都闪耀着您的汗珠。从此,做事认真、细心的习惯,在您的言传身教中牢牢根植我心,在我后来担任单位会计的时候,细心认真的习惯让我受益匪浅。
咱家的住房,由破败的厦子房到土木结构的青瓦大房,再到磁砖贴面的砖混楼板房,每一次改变,都是您节衣缩食、辛苦劳作的结晶。尤其在盖大瓦房时,幼小的我目睹您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月光下加班打土坯,挖土和泥垒墙,一干就到鸡叫天明,那段时间,由于日夜操劳,您累得又黑又瘦,但依然拖着疲累的身体坚持着,奋斗着……
忘不了八岁那年我意外伤了眼睛,您背着我去求医的情形;忘不了十岁那年春天去大山里挖野菜,由于天晚我寄居在深山的一个林药场,您和邻居连夜打着灯笼到处找我,山谷回荡的声声狼嚎阻挡不了您寻儿的急切……忘不了初三毕业,同学们都辍学回家帮父母干农活了,您却背上背包送我去山外上高中;忘不了当我拿回大学录取通知时您脸上绽放的笑容,但同时带给您的是更多的经济支出,经年累月的辛苦付出,您老黄牛一样默默承受了巨大的生活压力,饱受了旁人的冷眼与热讽。
作为一个山区农民,为了我们姐弟四人成人、成才、成家和立业,您经受了千般苦万般累,是您用坚实的双肩挑起了沉重的担子,是您挺直了脊梁撑起了这个家,更是您和母亲一边干活一边照看了年幼的孙子,让我们一心放在了事业上。
父亲,我们都铭记着您做人的风范:不怕吃苦,勤劳朴实,为人谦和,仁慈厚道。您辛劳一生,为抚育我们成长、成才,日子虽过得清贫,但从不悲观。
父亲,对您的养育之恩我连个感谢都还没说,您就走了,坦然地走了。父亲,您的恩情儿终生难忘,您的教诲我永远记在心上,做人做事,您就是我的榜样。
群山烟锁雾含悲,江河泪垂雨如泣,清明的雨寄托了我们的深深哀思,愿您在那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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