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从容 再读《人间草木》

□胡武胜

珠城的天,过了惊蛰,就越发地潮湿了些。夜凉雨下,再次捧起汪曾祺的《人间草木》,读起来却又是另一番风味儿。

记得初遇《人间草木》时是在高中,校园旁的小巷里有一间老书屋,徽州特色的粉墙黛瓦,檐下挂一盏油纸灯笼,古墨青黑的门板,吱呀一声推开,重叠的书架直垒到天花板。我时常在这里寻些难得的宝贝,一日,在旧书架上翻了翻,掉出来一本些许发黄的《人间草木》。刚拿到手,就被里面数不尽的吃食迷住了眼,杨梅、橡栗、红小豆、糖炒栗子、韭菜花……百姓人家的小吃食,在他的笔下,却写得有滋有味、妙趣横生。

那时已进入高三,热腾腾的教室外,知了不住地聒噪,书桌上都伏着苦读的脑袋,像蜀源入秋的向日葵,压得直不起腰。每天早读,我抽出饭前的十几分钟,抱着《人间草木》就啃了起来,读得越发饿了的时候,匆匆去食堂饱餐一顿,嚼着卖剩下的咸菜粿,却觉得可口极了。

一日晚课,翻到书中写昆明的干巴菌。“有点像一堆半干的牛粪或一个被踩破了的马蜂窝,里头还有许多草茎、松毛,乱七八糟”,但“洗净后,撕成蟹腿肉粗细的丝,与肥瘦相间的猪肉、青辣椒同炒”,“入口便会使你张目结舌:这东西这么好吃?!”嚼起来“有陈年宣威火腿香味、宁波油浸糟白鱼鲞香味、苏州风鸡香味、南京鸭胗肝香味,且杂有松毛清香气味。”

明明刚吃过晚饭,顿觉口齿生津,哈喇子就要涌出来。徽州的火腿我是常吃的,但宣威火腿却不知什么味儿,宁波油浸糟白鱼、苏州风鸡、南京鸭胗肝,越读越觉得肚子咕咕叫。下了晚自习,忙不迭地跑到小卖部,抄起几包辣条,就赶忙嚼进肚里,辣得满脸直淌汗,却解不了半点馋,脑子里想的,仍是那远在异乡干巴菌的香味儿……

到了部队以后,在外头吃饭的机会少了。每天吃完饭坐在办公桌前,偶尔嚼起零食,想起十年前记忆里的香味儿,于是就把这本书重新翻了出来。

再读这些文字,犹如多年好友久别重逢,相视而坐,沏一杯明前毛峰,侃侃而谈,熟悉又陌生。田园牧歌、四季冷暖、菜蔬果饮、豆瓜蜜饯……汪曾祺的文字还是那么清新淡雅,饶有趣味。但看了不大一会,微信、短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一会回个信息,一会刷个新闻,总也停不下来。原想静下心来会会老友,却是三心二意,再难有看书想吃食的自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间渐渐地给了手机,吃饭睡觉歇息,手机成了唯一的忠实伴侣,漫天的信息网络密不透风,唯独对近处的花鸟鱼虫充耳不闻。

汪曾祺在《自得其乐》中写道:“人在甜美的兴奋和平时没有的敏锐之中,这样的时候,真是‘虽南面王不与易也’”。

呆坐窗前,我久久沉思,我是在哪里丢了对生活的那些敏锐了呢?

许是工作很忙,许是事情很多。仔细想想,离开校园后,渐渐疏忽了身边人、身边事,年少时对身外世界的好奇和冲劲渐息渐弱,对生活细节的敏锐也渐行渐远,僵化的模式对待生活只愿守旧,既来则安。

读罢《人间草木》,顿感惭愧至极。汪老的“爱好,只有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战火流离半个世纪,却烧不灭他对美食的品味和绘画的乐趣,即使下放沙岭子劳动期间,在稻田里烤田鸡,仍觉得美味极了。

汪曾祺在《葵·薤》中说道:“我劝大家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尝尝,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异地的食物,比如葵和薤,都吃一点。一个一年到头吃大白菜的人是没有口福的。”正如他所说,对生活,对人生,很多东西,“乍一吃,吃不惯,吃吃,就吃出味儿来了。”

新闻推荐

□新华时评 共建“免疫长城”，献出一“臂”之力

当前，全国各地正按“应接尽接、梯次推进、突出重点、保障安全”原则，对重点地区、重点人群、重点城市加快推进新冠疫苗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