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养壶,润心。
记得父亲生前常捧一把茶壶,紫砂的。壶型扁腹,通体圆润丰腴,壶身镌花刻字,由于多年摩挲,壶身温润如镜,光泽浑朴,有铜的质感,通体散发着一种高贵与祥和的亚光色,表现出“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的状态,能看到香茗游走的年轮,达到了壶茶相依、人壶融和的境界。
记忆中,父亲总是眯着眼,端坐在老藤椅上,捧着那把紫砂壶,碧绿的汤和平静的心徜徉在紫砂壶里,半天才轻呷一口,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这紫砂壶,父亲一直用心养着,一喝就是60多年。用久了,它就放出光来,又称包浆。年月久远,包浆如镜子般,不仅照见父亲的人生念想,还存满了父亲春夏秋冬的精气神。老人家这一生太多的风霜、劳累、委屈、不平,似乎都被这一壶茶浇得清清静静。2009年初春的日子,九旬高龄的父亲走了,这把带着人间烟火味的紫砂壶,也跟着他走了。
源于父亲的熏陶,已用惯茶杯的我,突然想养一把紫砂壶。凑巧一位朋友去紫砂之都江苏宜兴市丁蜀镇游玩,淘了两把上好的紫砂壶,送我一把。它器型温婉方正,有点可爱,质地古朴淳厚。看似砂质感,摸上很光滑……临了,朋友一再叮嘱我,要好好养壶哦。
可怎么养呢?我瞎折腾了一番都不得法,直到再与朋友探讨。他说,养壶是有学问的。新壶先要用小火煮,将茶叶同时放入锅中,洗除污垢除去烟土味,自然阴干后再用。它还不能接触油质,以保证结构通透。泡茶前应先“润壶”,以滚沸的汤水冲烫一番外壁,然后再往壶里冲水。上等养壶是一壶一种茶,每次冲完茶后,倒掉茶渣、用开水洁涤残汤,用毕晾干,让壶休养生息。还要经常擦拭壶,不断用手抚摸,长久摩挲的壶,手感自然会舒服,自然与壶产生感情。
我的耐心终于结出了果实。一年半后,它变得很光滑;旋转壶盖时,竟然能发出像某种古老乐器那样神秘而悦耳的声音;捧在手里端详,觉得它大气又朴实,散发着一种内敛沉静的咖啡色光芒。不是由它泡的茶,我喝着还真是不可心,似乎会少了那种特殊的芬芳和醇厚的气味。我把它当作一个相知相交多年的好朋友。胡思乱想时,喝口茶,往往能让浮躁的心情安宁舒畅。
朋友说,紫砂壶是一门学问。虽然都是紫砂泥做的,但壶和壶的差别太大。好壶要有好手工、好砂料,还得放在空气流通、环境清新的地方去养。壶是有灵性的,也是有细胞的,只要你一直用茶精心去泡,它的细胞就张开,饱饱地吸进茶的清香和精华,从内到外,都浸润茶的芬芳。后来,即使你放进一般的茶叶,也能喝到好茶的味道。
养壶如养心,贵在养性情。养一把好壶,不可能一蹴而就。经过泡养的壶,柔和细腻,犹如婴儿的肌肤,柔润光滑;又似谦谦君子,端庄雅致。它有人气在里面,且酝酿了时间的光泽。我们又何尝不能用养壶的心情,让自己去学壶之“有容”而又不急于“盛满”,以岁月为茶,去涵纳岁月,也同时也被岁月修养呢?所以,养壶之事还是慢一点才有乐趣。
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过程,似乎人们追求得越凶猛,失去的却越多。好在这个奇怪的过程里往往有一些温馨的小逆流,比如用这把壶,来抚慰这疼痛和迷惘的心。当岁月流逝如倒掉的茶,我仍如紫砂壶,有着茶也带不走的余香。
窗外满是风景,贵贱都在人养。乡村人家生孩子,不说“生”,偏说养孩子;城里人栽花草,不说栽花草,雅叫养花草。天地之间,一束花、一只鸟、一团虫、一尾鱼,甚至一段情,确实都离不开一个“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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