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话蚕桑

小满一到，炎夏入场。简山 绘制由24个场景组成的传世画作《桑织图》的局部。

○高铭昱

入夏后，二十四节气之小满如约而至。“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此时小麦等作物籽粒已开始饱满，却还没有成熟，可养蚕人马上要迎接收获了。小满时蚕茧结成，新丝行将上市，古人也把这天视为蚕的诞辰，小满就成了“祈蚕节”。这一天要举行各种祭祀与庆祝活动，如斗蚕、画蚕，妇女要头戴红色彩纸或茧子，用丝绸剪扎成的像绣球一样的花朵，谓之“蚕花”。悠悠五千年，中国人把对蚕的热爱刻在了骨子里。

“春天天气暖洋洋，蚕卵里钻出蚕姑娘……”小学课本中有很多与蚕有关的内容。小孩子平生第一次豢养的宠物，大多是白白胖胖、安静可爱的“蚕姑娘”。蚕的一生出神入化，从卵到蚕，从蚕到蛹，一次次蜕变，一次次超越，努力执着，最后脱胎换骨，破茧成蝶，实现理想的腾飞。人们不仅以“春蚕到死丝方尽”比喻情深意长、至死不渝的爱情，更用来赞美鞠躬尽瘁的奉献者。

蚕本成长于桑树之上，以食桑叶为生，古人很早就懂得利用野生蚕茧抽丝。人工养蚕的历史，距今已四千多年。古籍中有很多关于养蚕的记载，我国现存最早的历书《夏小正》中就有“妾子始蚕”之说，殷代甲骨文已有蚕、桑、丝、帛等字；许多传世的殷代青铜器等制品，都有丝织物的痕迹或绢丝断片的附着。《诗经》也有许多诗篇提到蚕桑。例如《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光明媚，黄莺歌唱，妇女们结伴出门，去给蚕采摘嫩桑。这是多么欢快的劳动场景！

养蚕必种桑，言蚕必及桑。《诗经·魏风》中提到“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其时栽桑已成规模，也因人们普遍在居所周边植桑，于是“桑梓”便成为家乡的代名词。在古人笔下，蚕、桑、丝、绸，历来都是关联在一起的意象，与其相关的诗词歌赋等文学作品车载斗量，不胜枚举。仅《全唐诗》中就有500多篇蚕桑题材的诗，风格多样，它们或咏叹炽烈的爱情，或吐露自己的心声，或歌颂山河的秀美，真实记录了当时人们的生活。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是古代女子最美的日常；“我愿均尔丝，化为寒者衣”，则表现了作者博大的胸怀；“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则是在赞美蚕的献身精神。“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日入罗帷。”李白的这首《春思》，咏叹女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情，表现得酣畅淋漓。孟浩然《过故人庄》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则描绘出一幅面对大自然酌酒品谈、悠然惬意、远离尘世喧嚣的生活图画。

桑蚕画作也不在少数。南宋画家楼璹的《耕织图》，得到历代帝王的推崇和嘉许。南宋高宗时期，翰林图画院摹画其中的蚕织部分，形成了传世瑰宝《蚕织图》。它卷轴绢本、线描淡彩，现存黑龙江省博物馆，是该馆镇馆之宝。全长1100厘米，画心横518厘米、纵27.5厘米，由24个场景组成，自“腊月浴蚕”开始，经清明暖种、摘叶、饲喂、一眠、二眠、三眠……拾巧上山、箔簇装山……最后到做纬、织作、下机、入箱，画出从养蚕到纺织的全过程。其中“挽花”一节所出现的提花机，比《天工开物》要早400多年。全卷所绘74人，无不形神兼备，对比鲜明。图中一老年男子头带东坡巾、身穿绿袍，其余男子皆头裹低短黑巾；妇女除有一披粉帛者外，余皆不披，但服装花色多样，不尽相同。该图不仅是我国蚕桑文化弥足珍贵的记录，也为今人研究宋代服饰提供了范本。

明代孙艾也有一幅《蚕桑图》，风格清疏淡雅，现藏故宫博物院。该图画桑树干一枝，有蚕数条，正各据一叶大嚼。各蚕均呈蜿蜒起伏状，在绿色桑叶衬托下，活灵活现，极为逼真。树上桑葚或青或紫，曲极其妙。一图多蚕，此题材在国画中极为鲜见，沈周为其题诗“啮蚕惊雨过，残叶怪云空，足食方足用，当知饲养功。”劝喻世人重视养蚕，诗情画意，相得益彰。

蚕桑与农耕一样，曾是中国古代社会赖以生存与发展的主要生产活动，蚕桑文化是国人的骄傲，由此衍生出的丝绸文化，也沿着漫漫丝绸之路影响到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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