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蕉石鸣琴正雅怀深致 写诗咏联真文人乐事

餐毕。

李文田早已让一侍童在大厅外幽静庭园内太湖石与丛丛修竹旁摆上香案，前置茶炉，然后取茶具、汲清泉、碾细末、烹沸汤，注于瓯中，端奉于前。这时，主人起身，举杯对客说：“为诸君以涤清襟。”

薛宝田亦起身，也举杯接说：“非此不足以破客途之孤闷。”

然后各自坐下，饮完一瓯，童子再欠身与每人斟注茶杯中然后退下，动止合宜。主客依次环列而坐。

“我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因为‘十三宜’就在目前。”李文田微笑而道，“无事、佳客、围坐、吟咏、挥翰、徜徉、弹琴、讴歌、清供、精舍、会心、赏鉴、考古。”

“可不是，品茶试砚，是人生第一韵事，是吾辈第一受用”，韦廷舒抑扬顿挫道，“茶可于口，墨可于目。茶与墨，两者正相反；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上茶妙墨俱香，是其德同也；皆坚，是其操同也。异趣是表面的，而内里则于性味与品操上相同。”

韦儒宾接口道：“‘洗砖鱼香墨，烹茶鹤避烟’是因两者皆有的沉静、闲悠、散淡、安详、细腻之趣味。”

“为与茶性的中淡、清和相投合，此处静屋曲几，春阳正照、竹丛之萌，泉石之间清风徐来，花卉红绿争艳，微香拂鼻，加之‘细啜襟灵爽，微吟齿颊香’，难得文田老弟有如此雅兴诗情，品茗之地置于此处，真令人襟怀顿爽矣。”薛宝田欣然于色。

大厅檐上高悬由陈兰甫亲书的“泰华楼”。

韦儒宾不解地问：“陈兰甫是……”

“陈澧，字兰甫。清道光年间举人，其为人厚实，学识渊博，除经学外，举凡天文、地理、乐律、算术、古文、骈文、诗词、书法无不研究。他是一位治学严谨的学者，长居粤地，感受岭南风光，亲睹广州人民鸦片战争时期的抗英斗争。故其词吟咏岭南胜景尤为亲挚；加上词人状况溶裁古事，用词精警，词风醇雅。

兰甫的书法走沉厚茂密一路，以欧体的楷法作大字，故结构用笔皆严谨不苟。就以这‘泰华楼’三字言之，不仅参以欧书的严整，显得挺拔峻利，结构严密方劲，同时又以险取胜，其字的重心压在左侧，而以千钧之力势出一笔压向右侧，使每个字的结体形成一种逆反之势，然后再向右用力，使之化险为夷，可谓是险中求稳，别有天趣。”

韦廷舒：“兰甫公还是一个精通乐律琴理的古琴家。他通过研究唐、宋诗词考证曲词，编写了《唐宋歌曲新谱》。因为他学识渊博，著名学者朱次琦、谭莹等人皆乐与之交往。曾国藩亦读过兰甫所写的《声律》《水道》二书，也服其精博。”

“今天春光佳媚，阳光普照，众位不如登楼一览珠江风光如何？”

众人上得楼来。但见江风不起，水波不兴，弄舟之人，就在此时撑棹缓行，船夫也停下篙桨任凭水船西东，飞云之船悠然漂荡，各国之舟也远航而来，船头与船尾相互连接，白帆桅杆连绵不绝，有的顺流而下，有的逆水而上，有的撒网捕鱼，但更多的是往来如鲫的行商的船。（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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