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每去一次扬州,归来皆要在一本笔记簿上记录一下,某年某月某日到过哪里,有什么趣事。不知自何时起,笔记中断。拼命回忆,大约来扬竟有二十趟之多。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为何偏爱扬州?起因在唐宋诗词。“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样撩人心弦的诗句,不胜枚举。每至阳春三月,谁不在朋友圈里晒个下扬州的美图,好像人生过得顶失败似的。
扬州风物的清丽绝美,亦是不可掩饰的源动力。对北方人而言,扬州即是江南,尽管从地理位置上看,扬州在江北,然,烟花三月天,扬州就代表着江南,不接受反驳。桃红柳绿的瘦西湖长堤、五亭桥、白塔、徐园,梵音缭绕的大明寺、第五泉,“晓起凭栏六代青山都到眼”的平山堂,竹径通幽的个园,以及晚清第一名园寄啸山庄、名僧石涛的片石山房等,无不别致可爱,引人入胜。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对于饕餮客来说,扬州最吸人眼球的,则是美食。淮扬菜的中心发源区,满汉全席的首创地,皆在于此。古典名著《红楼梦》里出现的菜肴,乃至新中国开国第一宴的菜品,基本也是扬州菜的体系。想起扬州,怎能不让人口舌生津,心驰神往。
扬州自古即是繁华富庶之地,盐商巨贾和达官贵胄的云集,客观上促进了城市饮食休闲行业的兴盛。扬州人有句民谚: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水包皮是讲扬州的沐浴文化。而皮包水则是说扬州的早茶文化。扬州早茶的主角们,是琳琅满目的各色淮扬细点,比较有代表性的如:三丁包、五丁包、细沙包、青菜包、香菇包、豆腐皮包、翡翠烧卖、灌汤蒸饺和千层油糕、枣泥山药糕、粢饭以及空心大麻球、萝卜丝油燉、芝麻烧饼等,既承传统,又富创新。色、香、味、形、器、意,兼而顾之。其当家花旦,则首推闻名天下的蟹黄汤包。
“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食蟹黄汤包的口诀朗朗上口,形象贴切。硕大的汤包内,馅心竟是一腔的大闸蟹汤汁,鲜香肥腴。此中晃而不撒,流而不溢。是真功夫!用手捏住蟹黄汤包面皮皱褶的上端,轻轻提起,雅称“提笼摆菊”。意为,提起来似灯笼,置盘中如菊花。又使之赋予了些许文化趣味。食蟹黄汤包还要谨遵“三度”,即高度,端盘要高至鼻前;角度,盘中包子与嘴唇保持45度斜角;速度,包子内汁多、汤烫,食之不能着急过快,须小心从上端咬开一处口子,轻轻啜食。扬州人对待吃上向来是认真的。
同是江苏地界,南京人独爱鸭,扬州人偏喜鹅。扬州宴餐厅阳春白雪的卤水鹅头,码放在雪白的大瓷盘里,咸鲜交织,口感爆棚,食之吮指回味,口舌留芳。古运河畔东关街上的一家扬州老鹅店,整只的卤鹅叠满了柜台,生意颇旺。买者多为异地观光客,购来用做伴手礼。而相去不远街叉口的一档流动卤水老鹅摊前,却挤满了三三两两的当地食客。档囗内几盆卤水老鹅,兼有老鹅身上的鹅胗鹅掌等零部件,散发出老卤儿的异香,卖相诱人。年轻的摊主小伙子连切带剁外加打包,忙得不亦乐乎。来扬州,卤水老鹅走过路过绝不可错过。
如果让外国人讲出一样中餐美食,得票率最高的,当是扬州炒饭。正宗的扬州炒饭,有两种。一种是将蛋黄快速打碎后,将每粒大米皆裹成金黄色,炒饭中并不见鸡蛋颗粒,俗称“金裹银”。此是扬州人的独门美食秘籍。另一种,是在锅中把鸡蛋快速打得细碎,再添加米饭和辅料同炒,称作“碎金饭”,虽大众,却考验手艺。
我见过高配版本的金裹银,配料如下:长粒白米饭、金华火腿、鸡丁、高邮湖虾仁、冬菇、冬笋、海参丁、元贝丝、嫩青豆、葱花、鸡蛋、XO酱等,以高邮湖双黄鸭蛋油炒成。此中的鸡蛋完全见不到蛋白蛋黄,黄澄澄的卖相极佳,口味特别的秘笈,是出锅前再淋上少许高度白酒。
一碗扬州炒饭,两只老卤鹅头,再来一客蟹黄汤包,这样的散淡时光,也只适合在烟花三月的扬州虚度。
新闻推荐
因工作调动等原因,我曾经多次搬家,每一次搬家都因旧物的取舍而对心灵进行一次次、一遍遍地拷问。究其根源,是因内心深处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