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谢恩”

◇王绍忠

夕照栖岭，醉霞飞天。一阵阵凉风袭来,九霄云缝中，蓦然间滑落声声节奏感极强的“哦呀-呦呦-”悠远浑厚的鸟号。仰面纵目看得越来越清晰，它们排列着“人”字的队形，越飞越近，愈翔愈低，搧动着硕大的翅翼，犹如一片片乳白的云朵，悠然随意，缓缓滑翔，飘落于白云湖畔碧翠的草丛中。

它们是从俄罗斯饱尝远徙风霜、历尽万里疲惫，来此处迎春度夏的一个白天鹅家族。这些野生水禽周身圣洁、纯净无瑕，象穿着一件合身可体的银色连衣裙。它脖颈细长高挑，褐目黑嘴，下喙至鼻部为金黄色。它们对陌生“湖民”不怯不惧，跟街坊四邻友善亲近。我置身天鹅群两步开外的地方，近距离观赏它高贵优雅的天姿尊容,竟然发现有纯白和浅灰两种。我疑惑地询问，主管巡查湖面保护天鹅的泉林哥笑答：“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都听说过吧？它从小长大，正是由一身浅灰成了银白的过程。”

自从承包责任制入湖到户以来,泉林哥便干起了巡湖这一行当。凡是有炸鱼、逮蛙、排污、毁树等损伤自然生态的事件，他都严肃地行施监理权。村两委封其“保安员”头衔，他便佩戴着红袖章，整天飘泊在方园百里的湖面上。

候鸟不到关外湿地栖居,缘何在此落户呢？泉林哥象啦呱一样道出了其中的奥秘。两年前的“三秋”（秋收、秋种、秋管）时节，天刚“麻眨眼”（傍晚），村东的老街坊用竹箢子给他挎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说是在庄南枣林边拣到的。当时鸟的右腿断了，泉林哥立马请来了接骨拿踝的老中医，为鸟抹药固定，还留下了接骨丹给它服用。泉林哥自此当上了保姆，搬来衣箱为鸟作巢，又按照林业站老韩的叮嘱，每日喂它鱼虾,有时也让它吃些黍谷和麦粒。伤筋动骨一百天,正月里天鹅果然能站立了。后来，它逐渐地在屋里练习迈步走路，过了二月二，它竟然扎煞开翅膀想要起飞了。清明天，泉林哥盘算着该送它上天回归，可是到湖畔送了三回它都栽了下来。他又按照韩站长的叮嘱,给天鹅修了一条助飞的“跑道”，才使鸟儿扑楞楞飞上了高空。人物一理，鸟通人性，它还频频回首，似在谢恩并深情地说再见。

这里水质清冽、野生饵料丰富，丛生茂密的芦苇是水禽栖息的天堂，更是它们度夏、群居的乐园。人常说：“行善修好，当年回报”，秋后，那只在此“病休”的天鹅，又率领“家眷”和伙伴,在湖面转悠了三圈后,栖落于去年曾在此“疗养”的家园。它们扑闪着翅膀,抖落了千里迁徙的风尘和困倦。不时用红掌划水凫来荡去，时而又互啄尾羽逗乐嬉闹，有的竟亮嗓欢悦地交颈高歌，还有的跳起了水上“芭蕾”，——这是灵性鸟禽独创的爱情舞蹈。林泉哥对我们诉说，只要待天鹅有耐性、善意和诚心，它就会跟你结情缘，年年会来这里和家人“团聚”。

这两年，天鹅的族群己由一个“排”，扩展到一个“连”的数量，还增添了几对秋沙鸭和白鹳鹤。伴随着气候的变异、爽夏的久驻，天鹅种群已成为白云湖区的知己，故乡湿地的常客。今年秋分，林泉哥知道鸟禽返归的日期将至，便设“饯行宴”款待它们。在湖畔抛下一捧捧稻谷，逗引得一只只天鹅竞相潜水觅食，有的还将长颈扁喙伸进岩缝中巧妙地探取。

一顿饱餐后，天鹅族群如接到指令似的，一齐鸣唱欢歌、翩跹亮翼，象是在举行歌舞联欢答谢会。那曼妙厚重的音韵，就如同高低参差不齐的黑管、小号合奏齐鸣，逐波飘流、四处飘荡，这是自然界令人震憾的华彩乐章。村团支部“草根摄影组”闻讯，带着“长枪短炮”迅速赶来，抓拍这稍纵即逝的精彩场景。他们抢拍了落霞双鹅图，赶拍了禽鸟合家欢。这时，在岸边饮水的犄角黄牛,脊背上驮着一只淘气俏皮的天鹅,摄影组又抓拍了一幅“天鹅戏牛图”。面对着天鹅欢聚的热烈场景，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人与自然的友爱和谐相处，以及人性和生灵之美。正在这时，一只纯真童稚的幼鹅扑楞楞站在了林泉哥的斗笠上，我快捷地举起手机，轻轻地一摁，便恒久地存留下人和天鹅零距离接触、亲密无间的“爱鸟缘”这弥足珍贵的特写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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