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应该以爱为使命——读米勒的画

读19世纪法国最杰出的现实主义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的画作，我的心底涌起一股亲切、温暖的感觉。每一幅画作都牵引起我的记忆，画面上的人物穿越时空，契合了我的乡村生活经历，感觉他们就是我近在身边的每一个亲人。

金黄色的田野一望无际，麦收后的土地上，三个农妇正弯着身子细心地拾取遗落的麦穗。远处，一架马车上装满了麦捆，地上立着两个麦垛。三个农妇的身姿略有不同，又有动作连环的美。画面上，米勒使用了迷人的暖黄色调，红、蓝二块头巾沉稳的浓郁色彩融化在黄色中，整个画面安静而庄重，牧歌式地传达了米勒对农民生活的特别挚爱。这是我们最为熟知的《拾穗者》，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派迷人的乡村风光，作品简洁朴实，丰富的色彩统一于柔和的调子之中，它使我想起了也这样弯身在黄土地上拾穗的我的母亲。苍凉的麦田里，一个年轻的农民——播种者阔步挥臂，撒播着希望的种子，飞鸟在空中盘旋，寻觅食物，掠夺播下的种子，前方的天际处，有一片明亮的阳光光芒，画家用一种雕塑般的单纯而简练的形象，概括地表达耐人寻味的内容。《播种者》，使我记起了春天在黄土地上劳作的父亲。

《晚钟》是米勒被人称为扣人心弦的杰作。这幅画深刻地反映了一种复杂的农民精神生活：夕阳西下，暮色笼罩着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一对农民夫妇听到远方的教堂钟响，放下手中的活计，在傍晚的微风中悄然伫立，俯首摘帽祷告，以感恩的心，以敬虔的祈祷结束一天的劳作，祈求保佑，感谢上帝赐予他们的恩惠。简陋的生产工具，褴褛的袄衫，日落给大地蒙上一层萧瑟的氛围，他们虽然卑微，却不失尊严，米勒描绘了农民夫妇的虔诚和质朴，寄托了他对农民生活境遇的无限同情。毫无疑问，《晚钟》的灵感源自于《圣经》的启示，取材于米勒对现实生活的体验。米勒经常阅读他称为“画家之书”的《圣经》。列夫·托尔斯泰评价米勒的《晚钟》时说，“透露了基督徒对上帝和邻人的恩爱之情”，表现了“人和上帝以及人们相互之间的团结和睦”。

面对这样的农民、这样的土地，米勒的画使我的心潮湿了。

麦垛下，一对劳累了的夫妻在麦捆上睡着，男人仰躺着用帽子捂着眼睛，赤着脚，女人侧身向着丈夫，身边放着两把镰刀（《睡》）；一对年轻的夫妻肩扛着木杈，头戴帽子，向村庄归去，脚下的土地和他们的身上笼罩着夕阳的光芒（《务农归来》）；一个刨地的疲累农夫，弯着腰身，渺茫地看着远方，双手拄着锄柄，在土地上站立着（《倚锄的男人》）；三个天真的孩子依次坐在门槛上，等待母亲轮流给他们喂饭，画面最右侧石头屋墙的尽头，孩子的父亲在地里劳动，那是个养家糊口的主人（《喂》）；还有《一个牧羊女和她的羊群》、《运柴者》、《嫁接树木的农夫》、《收获者的午餐》、《把尿》等等，一幅幅现实主义的风情画，画面自然质朴，平实亲切，传达出土地与人的亲和及农民家庭的温暖生活气氛，米勒用画笔用心灵，表现了农民与土地的亲密、不可分离，他们在土地上播种，在土地上劳作，在土地上幸福地睡眠，土地给予他们劳作后的果实，这样的画作读起来不禁叫人对农民、对劳动、对土地产生神圣、敬仰、感恩的感觉。在这些画作中，米勒总是给予了土地一派金黄色的色调，显示了大地和劳动的高贵。那是这个世界中大地才可配有的色彩，是太阳给予大地的色彩，也是米勒的心灵之光。这光，源于米勒的生活经历和爱——

米勒出生于法国诺曼底省博芒区格拉维耶教区附近的格鲁契村一个农民家庭。23岁

时，米勒投奔名画家德拉罗什的画室。这个画室的门徒都是城市子弟，米勒就显得很“土气”，同学们称他“山里人”，给了他一个外号“穿木靴的大神道”。老师也没给他真正的关爱，并时常以斥责的口气对他说：“你似乎全都知道，但又全不知道”。米勒备受歧视。

随着欧洲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深化，艺术上的现实主义开始得到发展。生长在农民家庭的米勒，从小洞悉农民的处境和生活，对劳动的艰苦有亲身体验，对汗水浇灌的土地有深厚的感情。他从劳动生活中发现了真正的美，以“为生活、为民众”的思想，以画笔热情歌颂劳动者和大自然，反对当时学院派一些人认为高贵的绘画必须表现高贵人物的观念。米勒因此遭到统治阶级的深恶痛绝，被横加指责，在艺术上被骂为“粗野”、“对人类艺术的诅咒”，作品被拒之于画展之外，更遭到画商的冷眼。面对这一切，米勒有力地回答说：“他们以为能够使我退却，使我转向客厅艺术。不！我生来是一个农民，我愿到死也是一个农民。我要描绘我所感受到的东西。”他对那些“高等趣味”的批评家们说：“我不能跟着先生们走，因为我生来只知道土地，我只有把在土地上劳动的时候所观察感受到的东西，忠实地表现出来。如果有比我做得更好的人，我想，他才是最幸福的人。”米勒的行为，米勒的画，表现了一个土地和农民的儿子对土地和农民的赤诚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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