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味道

于忠军 摄

一年四季，喜欢秋天，尤其是秋天那忧郁的气质，还有那迷人的味道。从小到大，没有理由。于是，一到秋天，我的心情也跟着秋的韵脚飘飞，行云流水，天马行空。

秋天的味道是成熟的，丰韵，饱满，像极了婚后享受家庭幸福的妇人。一进入收获的季节，仿佛便能闻到稻谷的醇香。成熟的稻田里，金黄如海，稻谷飘香，盈盈实实，秋的硕果沉甸甸，黄橙橙，喜洋洋，乐陶陶。因为有付出，所以有期待，这便是秋天最真实最独特也最能触摸的味道。那一张张饱经风霜深皱如刀的农人的脸，挂着笑颜，藏着喜悦，犹若沐浴在秋日暖阳中的菊，自信，骄傲。从那憨实而知足的笑眼中，已能感受秋天的成熟了。忙碌了整个夏季的人们，终于盼来了幸福的收成，虽非望穿秋水，却是苦尽甘来。年分四季，但春的萌动，夏的热烈，冬的静寂，都没有秋天来得温暖，来得从容，来得让人安心。这种蕴涵成熟的浩瀚之美，包容之美，溢满了春华秋实挥之不去的生生不息。

秋天的味道是幸福的，洋洋洒洒，大气磅礴。金秋十月，广袤的大地便被印象派大师涂抹上一层灿烂而辉煌的金色，用厚重而满怀深情的笔墨。湛蓝天际，一碧如洗，煦阳暖照，飞雁成行，天地间的万物生灵都在这个季节悄悄传递着关于秋的各种讯息。在这如此美丽的季节，就连空气中也会渗进纯真、多情而浪漫的气息。曾记否，暖暖的秋阳照着栖霞山顶的那片枫林，也照耀着我和伊人一起踏林寻枫的浪漫。所以，金秋的美，又总如孪生胞兄般与爱情紧紧相连。善男信女们在此季节携手许下海誓山盟，共祈白头偕老，祝愿了自己，也幸福了这个与众不同的浪漫季节。至于前路，荆棘丛生又如何，山路蜿蜒又如何，在秋之艳阳的灿烂证词中，所有的年轻都是浪漫的，所有的记忆都是幸福的。而秋天的爱情，也会一如从前，火一样在温暖的秋风中跳跃，闪烁，怀念那些散落在林荫的永恒纯真。

秋天的味道是洁净的，安安静静，不爱张扬。秋风一起，菊花便羞答答地开了，只一弯浅笑，便向秋阳传递出无穷依恋。阡陌之间，数不清的野菊花裙角飞扬，迎风轻舞，争相亮出秋天的底色。就连山野间寂寞角落里的野百合，也会倚身明媚的秋日阳光，悄然摇曳轻姿碎步。每年秋季，总能闻到一种淡淡的味道，似天高云淡又宛若行云流水，是某种花香，比如茉莉,或是桂花。夕阳余晖下，伴着缕缕袅袅幽香，秋之暗香与美丽，便被层层叠叠地缓缓铺展开来，像一幅素朴清秀的画卷。如果将季节比作人生，秋天正是人至中年。此时的人生滋味，少了芜杂喧嚣，少了狂妄稚嫩，多的是历经几十年坎坷风雨后宽博，有容，还有无与伦比的静默与成熟。就像品茶，轻轻啜上一口，云淡风轻，素淡中含着浑厚，苦涩中夹杂清甜。

记得多年前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在杭州的西湖边上，法国梧桐叶铺满一地，风一起，又飘离一树，簌簌下落，像无忧无虑的稚子追赶嬉戏，一如白娘子飘飘的丽影，又恰似岳飞风中的长吟。我逆风走在清澄疏淡的街上，心如秋风情如云，思绪翻飞似秋水。那种感觉，一辈子留在记忆深处。

浮云流逝的岁月，落叶飘飞的日子，都随秋风而去了！但我相信，童年秋天的味道即使风干，香气淡至欲无，也能在一片落叶里重新拾回它绚烂的影子。因为我深知：那风中飘零的红叶，滩涂飘荡的芦花，还有长空中的雁叫声声，都是游子的无际清秋……

○ 郁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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