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初冬。
早晨,天色浓稠如姑苏夜半。走在每日必经的路沿,路灯一盏盏明亮衡稳,缺些飘忽。只我一人。
看着影子被拉长,又变短,匍匐在我脚下,又逐渐变长变淡,如此往复。手指一根根冰冷难忍,冷风刮过,疼痛也不能触动神经一分一毫的反应。
忽而看到路旁堆积的落叶,干脆而冷硬。它们的心中一定是渴望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我想。宁愿在明亮的火焰中化为粉末,随风而逝,也不愿在这里慢慢腐烂,悄无声息地失踪——失踪在一个个寒冷冬日的无光早晨。它们冷硬的外表下潜藏着火,烧得拾起一片干叶的右手生疼。
把这尚存着一丝生息的叶子放在路灯下细看。原本生机勃发的脉络灰黄不堪;叶边打卷,轻轻一揉便成碎末;与树干相连的小茎柔韧不再,一撅便为两段。我轻轻地毁了它。连同曾经在它上面欢唱的小虫的乐音,连同曾经流淌在叶脉中的水分与养料,连同阳光曾经穿透它留下的明亮光斑,一并毁去。我又被它灼了一下。
然而我又看到了那叶的母体——一株法国梧桐。不,是一街的法国梧桐。密密麻麻的枝叶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在寒温中,在初冬中,顽强地存在着。一片片将枯未枯的梧桐叶尽力地抓住树枝,眷恋不愿归去。
它眷恋春日,眷恋春日中的干燥气息——闻上去不错,可以嗅到花粉与融冰的欢腾。
它眷恋夏日,眷恋夏日中的焦糖甜香——尝起来不错,能尝出阳光渗透叶片,微醺在白裙子上的味道。
它眷恋秋日,眷恋秋日中的湿冷寒流——听起来不错,能听到浅蓝天空的低语,若没有白云的聒噪,海潮的声音也依稀有之。
至于冬日,那是它正在经历的死亡之季。但它依然眷恋冬日——眷恋冬日中的北风与白雪,触起来不错,有死亡的气息,却很宁静。它的每一次战栗,都是对北风与白雪的反抗,因为它爱着这个世界。
我忽而又明了了,那干叶的潜藏之火,并非渴望轰轰烈烈的毁灭,而是不屈地燃烧,不屈地抗争——抗争寂静干冷的消亡。它等待着,等待来年春天,被一场春雨轻轻熄灭。安详又美好。
来世为春雨,一场丝丝无声的春雨,柔软那干叶,熄灭那火。让它满足地,睡去。
来世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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