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与彩虹”组合成的《聂鲁达传》 ◎林 颐（书评人）

《聂鲁达传：生命的热情》

（英）亚当·费恩斯坦 著

杨 震 译

浙江大学出版社

巴勃罗·聂鲁达写过一部自传《我坦言，我曾历尽沧桑》。聂鲁达自叙，“这部回忆录是不连贯的，有时甚至有所遗忘”，“里边陈列着受他那个时代的烈火和黑暗撼动的众多幻影”。作品洋溢着朦胧诗意，仿佛罗兰·巴尔特描摹的秋天写作状态，写作者的心情在累累果实与迟暮秋风之间，在深信和质疑之间，在关于责任的、关系神话和关于自由的个人神话之间，在词与物的广泛联系和精微考究的幽独行为之间转换不已。

《我坦言，我曾历尽沧桑》是一部出色的自传，但是，这部回忆录里那些“不连贯的”大片空白，“甚至有所遗忘”的部分，到底是什么呢？在传记中，聂鲁达除了写年少时光的青春萌动，几乎闭口不谈婚恋，着力打造伟岸的公众形象。然而，每个人大概都有双重人格。那么，公众视线之外的聂鲁达，到底是怎样的？私生活对他的创作，对他的政治理念有无影响？有什么样的影响？

亚当·费恩斯坦的《聂鲁达传：生命的热情》是目前“英语界资料最翔实客观的聂鲁达传记”。主要围绕聂鲁达与三位妻子与众多情人的交往，突进诗人的私密世界，揭开传主英雄事迹和高贵品质形成的隐情，揭示聂鲁达的生死爱欲与政治狂热之间的微妙关系。这部传记很好的填补了聂鲁达自传里那些不连贯的、遗忘的部分，并且对自传惯有的一些夸饰、隐瞒与自我辩护进行了论证与分析。事涉名人隐秘，写作必须保持公允，下作卑劣的猎奇一向是不可取的。伍尔芙曾经强调传记中的事实当如大理石般不可动摇，艺术性的写作当使传记如彩虹般美丽夺目。费恩斯坦的这部传记，正是“大理石与彩虹”的组合。

爱情带来的灵感纷呈，贯穿了聂鲁达的一生。聂鲁达的早期情诗深受波德莱尔等法国诗人的影响，有点颓废，但清新明透。年轻诗人的身后埋葬着现代主义的灰烬，热烈澎湃、飓风般的一场场男欢女爱，让他的想象力行进在一条浪漫而又青春绝望的道路上。《二十首情诗与一支绝望的歌》是脍炙人口的永恒诗作。情人如荧光，转瞬即逝，一息存于纸缝间。最吸引聂鲁达的，在他的生命里烙下深重痕迹的那些女性，比如他的三位妻子，有个共同点，性格都很强势，却又包容、隐忍，以各自的方式宠他，她们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母亲、保姆、助理、护士、导师和经纪人。尤其一提，昵称“蚂蚁”的迪莉娅，比聂鲁达大二十岁，以丰厚资产解决了他的财务窘况和后顾之忧。她的被辜负，让人惋叹。她的坚毅，让人感佩。

聂鲁达依恋她们，爱过每一个，背叛了每一个。不愿在自传里谈及，或许出于内心有愧，或许是孩子气的逃避。费恩斯坦挖掘聂鲁达性格里的天真，这种天真是唯我的、自私的、残忍的，面对糖果般的诱惑毫无抵抗力。“聂鲁达发展起如此多的生活面相和诗歌面相，以至于他对于我们每一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提供了一种信息。他包容了我们人类所有的好，所有的坏，所有平庸和所有自相矛盾。”这部传记展示了这些所有。展示了一个人、一种人生可能的所有的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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