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菲猫”对话

◇杨红英

“千万别去逗那些猫，它们都很野！”我被外派到菲律宾支教时，当地同事这样叮嘱。据说，之前发生过外派老师被校园里的猫抓伤的事件。

从小到大，我家里都养着猫，对猫，我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但到了菲律宾，看到学校周围的猫一脸凶相，拖着长长的尾巴，绷着瘦小的身子，上蹿下跳，麻利地掀开垃圾桶盖，将里面的纸屑、油汤、玉米芯、包装袋抓得到处都是，肆无忌惮地制造出哐哐当当的声响，搅得苍蝇都不安生，确实让人不敢亲近。

我和同事们虽然天天与学校周围的几只“原住猫”打照面，但是谁也不招惹它们，连有几只也没人说得清楚。猫们对我们这些新来的人也比较戒备，从不在我们面前晃悠，更不会对我们发出“喵喵”打招呼的声音。

一段时间后，相安无事，彼此的戒备都渐渐放松。一只住在我们宿舍旁边的食堂屋顶上的灰猫，会在我们进出的时候，从连接它的住处和我们宿舍之间的一根钢条上走过，走得慢悠悠的，好像在试探我们的反应。见我们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它越发放松了，有时，它在院子里的垃圾桶吃了东西后，会从我们宿舍的楼梯一步一步爬上去，穿过那根钢条，回到食堂屋顶睡觉，这个过程中，即使遇到快步走动的我们，它也不怎么回避，更不会瞬间逃离。渐渐地，它胆子更大了，不仅在楼梯上随意观望我们，还时不时在我们宿舍的天台上睡大觉。

自从那只灰猫在天台上安然无恙地睡觉后，我发现，宿舍周围闲逛的猫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一只麻猫大着胆子跨过天台上的门，在我们宿舍的走廊里巡视起来。它们可不是对中国人有兴趣，而是冲着每家每户门口的垃圾桶去的。嗅到有骨头有肉的垃圾后，伸出爪子一扒，便把垃圾桶打翻，然后快速翻动，三两下找到目标。

这家伙居然如此恣意地打扰我们，大家的厌恶感又被激发了，我们一边跺脚，一边大声啸叫驱赶它，但我们只是用声音驱赶，没有使用棍棒等“武器”，它逃走时并不慌乱，甚至频频回头，一副收获不多很不乐意的样子。

那次不愉快的“外交”之后，猫们不再来骚扰我们，依然在老地方寻找食物，大家又相安无事了。慢慢地，我发现，这些猫并不总是一脸凶相，很多时候，它们也像家猫一样懒洋洋地爱睡觉。花钵下、墙根边，一切少有人经过的地方，都可以变成它们的安乐窝。听到脚步声，它们蜷曲着的身体会微微动一下，睁开眼睛观察，如果脚步声没有逼近，它们的眼睛眨巴几下，又慢慢闭上。

一次，我匆匆跑回宿舍拿东西，上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只猫伸着懒腰走下来，它站在走廊中间，睡意朦胧，可能还来不及思索，不知道是退让还是往前，便站定在那里，眼睛睁一下又闭一下，好像在示意让我走，又好似在说“原来是你”。我轻轻地从它旁边经过，彼此都很镇定，没有表露出惊恐不安。

从此，我遇到它们，就像遇到熟悉的陌生人一样，会心态平静地看几眼。有一天，我起得很早，怕影响别人睡觉，便到楼道口梳头。刚一过去，看到楼道的角落里，一只猫正在清晨的阳光中睡觉，它被我吵醒，警觉地站起来，连跳了两个台阶回头瞅我。我站定不动也不发出声响，它眼睛睁得圆圆的，胆怯地看着我。我笑了笑，对它眨眨眼，它跟着动了动嘴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那一刻，我就像看到自家的猫一样亲切，对它挤挤眉毛，又歪歪嘴角。它见我示好，便不再弯曲着身体做出随时撤离的姿势，而是把整个身体转过来，再次微微张开嘴，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声音，好似在怯怯地问候。我也动动嘴巴，但是没发出呼唤它的声音。这下，它好似看到希望，一声“喵”叫了出来，很轻，断断续续的，但总算是打了一个正式的招呼。然后，它放松了，就地躺下，继续就着阳光进入梦乡。

与“菲猫”一番对话后，我发现， “菲猫”并非传说中那么可怕，如果你对它们友好，它们会感知你的心意，知道和你相处的界限，甚至会“喵喵”发嗲、温柔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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