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盼归鸿

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我总想起童年时与母亲熬过漫长寒冬的情景，怀念着我那勤劳而慈祥的母亲。

小时候，母亲在桂江边的一个小渡口，用竹木盖起－间小房子，摆卖些香烟零食，在房后的泥地种上些瓜菜、红薯，有空就挑到城里卖，带着我和姑姑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母亲在我心中是一个勤俭的好母亲。晚上，姑姑在昏暗的油灯下补衣服。房子四周的竹窗上，贴满了香烟的广告纸，七星牌、花灯牌、老刀牌……姑姑和我觉得挺漂亮又能挡风。

到了睡觉的时间，母亲催我说：“吹灯睡吧！明天还要开档呢。”两张长木櫈托着的光板床，母亲和我睡在一头，姑姑独自睡一头，三人挤在那床破棉被下，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突然，砰的－声，枯枝掉在竹瓦上，我醒了过来，寂静的寒夜里，听着从竹瓦上灌进冷风的呼呼声，在黑暗中我想：但愿冬天快些过去，盼望春天快些到来，到时就有阳光和温暖了。

在母亲辛勤抚养下，姑姑也渐渐长成一个沉静又美丽的姑娘。但想不到在冬至那天晚上，母亲挖红薯回来很久了，却不见姑姑回来。母亲点亮松枝，拉着我找遍乡亲邻里，也不见姑姑的踪影。母亲和我惊慌地一直找到河边荒郊，手上的松枝也被风吹灭了，我用发抖的手划了许多根火柴，才把松枝重新点亮。在火光中，我看见母亲脸上流下悲痛的泪水，我也禁不住悲伤地痛哭起来。

自从姑姑失踪以后，母亲好像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增加了，腰也微微弯了。她忍受辛酸、省吃俭用，积下钱让我上学。

一天，母亲在门口晒红薯片，邮差叔叔送来一封信。母亲不识字，拿给我看，我拆开信，惊喜地大叫起来：“是姑姑寄来的信！”母亲高兴得流下泪来。

姑姑在信中告诉母亲，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跟人到马来西亚打工，从早到晚送货、擦地、洗衣服。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想起母亲在寒风中赤着脚到码头江边挑水的情形，她再苦再累也干下去。她说：“待我积蓄些钱，就回来看望你。”

寒冷而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阳光照暖了西江、桂江大地。我有了工作，搬进了城里的高楼，母亲感到十分欣慰。

我给母亲买了新棉被、羊毛衣、电热毯，但母亲总舍不得丟掉那床又薄又破的旧棉被。她说，拿去弹松，翻新，还挺暖和的！

然而，母亲终于在一年冬天病倒了。我细心体贴地照顾他，给她垫上电热毯，拿来热水袋使被窝暖烘烘的，还煲了人参鸡汤一点点喂给她喝。母亲的手是暖洋洋的，但她经常若有所思，嘴里小声叨念着什么似的，有时脸上挂着泪珠。后来，我发现她的枕头下压着那封姑姑的信，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始终还牵挂着漂洋过海的姑姑。因姑姑自幼失去父母，母亲就当她是亲女儿一样照顾。直至母亲弥留之际，手里还紧捏着那封信，盼望着姑姑的音讯。（李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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