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发
喷泉立即停喷。几秒钟之后重启,还是和刚才那样惨不忍睹。他想,我大张旗鼓领着同学来看彩虹,弄出这么个结果,太丢脸了。他打电话骂了起来:“小林我×你妈!你赶快查清原因,抓紧修理!”
挂断电话,他摇头道:“不好意思,关键时刻掉链子。咱们喝酒去吧!”
一帮人下到底舱,在餐桌边坐下,郭小莲吩咐宋经理上菜。
这桌菜,尽管是山珍海味,孙参却吃得没滋没味。当游艇开到离岸一海里左右,别人边吃喝边欣赏城市夜景时,孙参却走到船头打电话,问林辉查清喷泉的问题了没有。林辉说,我坐快艇上去看了,是让谁给破坏了,凡是不喷的水嘴,都砸进了木楔。
孙参听到这个结果,脑子里立即闪出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场景:千禧之夜,他享受着穆丽儿对他那枚“金钉子”的礼赞,正在她身上狂欢,房门却突然被人踢开。那个身材比他还要高大的美国男孩,用两只蓝眼睛和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他,让他马上滚蛋,而且必须滚出美国。
他想,我现在又被仇人盯上了。
他气急败坏地对林辉说:“你快去报案,让公安给查个清楚!”
打完电话,他吐出一口浊气,手扶护栏向海上观望。此时,月上三杆,将海面照出一溜亮光。那月亮不是正圆,稍有残缺。孙参突然想到,姐姐的忌日该到了,该给她上坟烧纸了。
他用手机上查了查,明天正是五月十八。4.垃圾
姐姐的坟墓,是南海北岸高速公路6公里200米处。当年姐姐掉进海中不见踪影,母亲想在孙家疃西山给她埋一座衣冢坟,但孙参死活不同意,说姐姐埋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坟。于是,每年的五月十八,孙参都要到这里给姐姐上坟。
孙参开着车从参孙大厦一路向南,驶过半个市区再向西拐,将车停在一个居民小区墙外。前面就是海晏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车来车往,喧嚣阵阵。他提着包,沿爬满攀援植物的护路铁丝网往西走一百多米,便在一片白色蔷薇花下面找到了他每年祭奠姐姐的地点——— 一方被纸钱烧黑了的水泥板。
他从包里掏出烧纸,放在水泥板上,用打火机将其点燃,并将带来的水果点心之类一一奉上。他跪倒在地,磕四下头,而后站起身来,隔着铁丝网打量那条隔开了南海与城区的高速公路,悲愤满腔。
二十多年前,孙参和他的母亲、姐姐以及许多捡破烂的人并不知道,海晏市把每天产生的垃圾都倾倒进南海,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王兰叶有她的解释:人要拉屎,城市也要拉屎。海晏市这么大,一天要拉多少屎呀,不往海里拉还能往哪里拉?南海,就是海晏市的大茅房。
孙参问:你说南海是个大茅房,那咱们是什么?
王兰叶毫不迟疑地回答:屎克螂。
孙参看着垃圾场上忙忙碌碌的几百号人,心里说:是呀,大家都在吃城市的屎,不是一群屎克螂又是什么?
但孙参很快又纠正了这个认知。他觉得,这些人连屎克螂也不如。屎克螂还有艺术头脑,要把粪蛋子弄得圆溜溜的才搬走;屎克螂还有协作精神,一个推一个拉,配合默契;在南海边上的这一大群两条腿的屎克螂,只有哄抢,只有争斗。
……一辆汽车摇摇晃晃从市区过来,开到被垃圾垫起的荒场,立刻有一群捡垃圾的围拢过来。他们满身污垢,脸上也沾了一层灰土,只有三个洞一开一闭,发出喊声笑声,表明他们还没有进化成屎克螂,尚属人类。他们手中都握着两件家伙:一件是两齿铁钩,用来刨开垃圾;另一件是短木棒,上面套了个圆圆的磁铁,用来吸附垃圾中的铁物;另外,还提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子。他们眼巴巴看着汽车掉头,后退,一直退到水边,等到这车启动自卸装置,便一窝蜂地围了上去。垃圾像山崩一样倾倒下来,臭味像海雾一样弥漫开来,他们却像扑向了金山银山,奋不顾身。果皮、菜叶、炉灰、塑料袋、纸壳、卫生纸、避孕套、臭屎块子……垃圾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但他们业务娴熟,一眼就能看出哪一件可以捡出来卖钱,再加上磁铁有特异功能,可以将被蒙蔽被掩盖的铁家伙一一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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