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迷失了什么？ ——读《让教育回归人性》■汆 汆

作为周国平30年的经典教育小语文集，本书中所录文章，要么是关于教育的所思所悟和演讲，要么是与学生甚至是小学生的面对面交流的笔记。作为一名长期致力于哲学阅读的学者，周国平在以哲学视角审视当前教育现象的同时，又以身份代入方式，从被教育者视角去体悟当前教育给孩子们带来的种种困惑，并提出自己的独立思考。想必正是作者这种设身处地的同理心，才会赢得许多年幼读者的追捧。

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

什么才是真正的教育？教育到底教的是什么？培育的又是什么？面对这样一串司空见惯的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有些家长眼里，好的教育就是一个好的饭碗。所以这些家长对子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现在不努力，将来没饭吃”。时下教育给公众的普遍印象是，教育就是书本知识的填鸭式灌输，孩子们则像是一台台学习的机器，疲于应付文山题海。多年来，社会上关于推进素质教育的呼声不绝于耳，一些地方确曾尝试，但常常是刚迈出一步，很快便被应试教育的洪流“染成”新的应试科目，到头来徒增孩子学业负担。

扭曲，是因为我们忘记了为什么出发。在快速丰富的物质带动下，今天的教育事业看似愈加繁荣，实则弊病重重。回到教育的起点，反思教育初衷，重新出发，这当是摆在每一位教育工作者面前的时代命题。

周国平分享了自己的教育理念，“人生中什么东西是值得珍惜和追求的，那么我就应该让我的孩子得到这个东西，教育就应该让受教育者得到这个东西，我认为这就是教育的目的”。简单点说，周国平的潜台词只有两个字，即“快乐”。

周国平所说的快乐，并非指快乐的表义，就像是笑不一定就快乐一样，而是包括优秀与幸福两大内涵。不过，他所说的优秀并不是胜人一筹，而是指个人“禀赋能够得到很好的生长”，即充分激发个人的潜能。至于幸福，周国平认为这本来就是一种能力，一个人是不是幸福，并不在于物质占有的多寡，而在于能否享受到精神上的欢愉。

不难看出，周国平这里所说的无论是优秀还是幸福，均指向个人的内在方面。即教育不是用于满足外在的虚荣攀比，不是用于促进对外在功利的掠夺占有。周国平进一步指出，“一个人唯有人性健全才可能真正幸福，也才可能真正优秀。毫无疑问，一个由这样的人组成的社会才能够是一个真正和谐和生机勃勃的社会”。也就是说，一个和谐和生机勃勃的社会，必定是一个人性健全的社会，而优秀是人性健全的尺度。也只有回归人性，被教育者才可能最大限度释放潜能同时收获幸福，在享受人生幸福同时推动社会的和谐进步。

回归常识才是教育王道

教育从来都不是高居庙堂之上，通过资源差别化分配制造教育偶像是娱乐而不是教育。陶行知说，生活即教育。这表明教育本就来源于生活，没有生活的底色，教育便如无本之木，毫无价值可言。

顺着美国哲学家杜威“教育是生活的过程，而不是将来生活的准备”观点，周国平引申出自己的结论，这就是“人生的各个阶段皆有其自身不可取代的价值，没有一个阶段仅仅是为了下一个阶段做准备的”“教育的本意是唤醒灵魂，使之在人生的各种场景中都保持在场”。

既然教育的本意是唤醒灵魂，而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这就意味着，教育如果要达到“唤醒灵魂”目的，就必须在因材施教方面作出更多努力。所谓因材，本质上就是尊重人性的代名词。孔子曰，有教无类，其意同样如此。

要说，周国平的这些观点谈不上有多新鲜，他反复强调了一点：即人性的教育必然是常识的教育，只有回归常识才是教育的王道，任何背离常识的教育要么是揠苗助长，要么是急功近利。

换言之，当前教育的根本症结在于远离了常识。一些老师包括许多家长，面对孩子的“打破沙锅问到底”式提问，不是耐心解释引导，往往在“理屈词穷”之时，倚仗权威逼孩子“知难而退”；一些小学居然搞起了入学“面试”，在孩子尚未接受正规教育前便预设了一道门槛；一些家长迫切希望孩子学到更多书本知识，几乎包揽了孩子功课外的吃喝拉撒，同时意味着割断了孩子与自然的联系；一些美育如弹琴、画画原本是丰富孩子想象力的重要辅助手段，结果反沦为“剑走偏锋”，千军争挤的“独木桥”……

当然，无论老师还是家长，都有一个共同且堂皇得让人难以反驳的理由，那就是“这都是为了孩子们好”。问题是，不问青红皂白地阉割孩子的好奇心想象力，一个从小只懂得规规矩矩做题的孩子，长大后会自然形成勇于探索和拼搏奋斗的个性与人格魅力？也所以，现在许多年轻人虽就业但并不快乐，仅仅因为一份勉强过得去的薪水便放弃了对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快乐的追求。

周国平没有提及但社会上实已存在的另一种怪象是，越来越多的家长和老师把扭曲认知强加到孩子们的身上并当成常识。还有什么比对常识的迷失更令人揪心的呢？如此看来，教育若要想回归常识，首先是教育者还有家长们回到常识。

阅读助力开启智慧之门

周国平是一名勤奋且善于思考的阅读者，当然这并不是他极力推崇阅读的根本原因所在。在周国平的教育逻辑里，不同于课堂教育，“阅读本身是一种精神生活，阅读的过程本身是在过一种精神生活，你能够从里面得到精神的快乐，精神的提高”。也就是说，阅读是杜威“教育即生长”和陶行知“生活即教育”的延伸，是从书本知识向精神领域的延伸。

值得指出的是，周国平坚决反对用影像替代阅读的做法，影像虽然是一门不容忽视的艺术，但影像偏重于画面的渲染，有时还有背景音乐对情绪的刺激。或者说，“电视（包括电影）是用图像来说话的，不要你思考，而且忌讳你思考，因为思考影响观看。你受画面的支配，必须跟着它走”。更何况，在“娱乐至死”的狂欢中，越来越多的电视节目（电影）不断拉低道德底线，碎片化、低俗化、肤浅化现象愈演愈甚。相较而言，文字虽然单调枯燥，但“文字是抽象符号，它要求你必须思考，不思考你就读不懂”。

周国平在本书中还针对教育事件的案例解剖，金句迭出，读来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但也让人越来越有这样的隐忧，即书中直陈的诸多教育症结人尽皆知，人人又都觉得无可奈何。教育乱象真就是一道道解不开的死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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