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名唤牦牛,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喜欢抱之在怀;大些的时候,让他骑于我的肩膀;再大些,我则拉着他的小手在外到处游逛。等到他个子和我差不多高,我便喜欢搂住他肩膀招摇过市。可是某一天我再次将胳膊放到他肩膀之时,却发现他已练成一套“泥鳅功”:缩肩,低头,扭腰,油滑地从我臂下逃遁了。儿大不由爷,减少“肌肤相亲”是迟早的事情,我只能委屈地选择接受。
突然有一天,牦牛主动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我心头一热,老脸刚要笑成一朵灿烂的花儿,就听到他耀武扬威地说:“瞧瞧,我个子都比你高了!”这才发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架势!我肩头忽然一沉,似乎扛了一根金箍棒,牦牛坏坏地笑着,胳膊暗自用力,拟把我压成雪下的竹枝。我刹那间“顿悟”了:他以力量宣告自己已经长大,无需接受父母保护,也无需接受父母管制,准备独自飞翔了!他现在念高中,两年后将去未知的城市念大学,大学毕业之后或许就在未知的城市安家落户……孩子慢慢长大,离家便越来越远。
想起老家的一位老奶奶,老伴去世后一人居住在一栋雕满时光的老房子里,老奶奶有一句名言:“别让孩子多读书,书读得越多,离自己越远。”农村状况正是如此:上小学,在村里;上初中,在乡里;上高中,在县里;上大学,便到省城或其他大城市了;她的儿子读博士,远在国外,已经有两年没有回来看她了。自古忠孝两难全,孩子的学业与事业往往也与膝下承欢的愿望相冲突,绝大部分父母宁愿自己孤独,也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孩子去外面发展。如果说父母是港湾,孩子是小船,那么童年、少年、青年便是这艘小船逐渐远航的轨迹……小船驶离后,家便成为空港,而船上的物资却是父母亲手准备、全力供给的。自从二孩政策放开以后,小区里大肚子的女士便越来越多了,楼上的黄姐说:“我家儿子算是白养了,辛辛苦苦拉扯大,到美国留学之后就不回来了。今年我好歹要再生一个,书也不要念多,到初中就行了……”有人说黄姐在炫耀,我却知道她和老家的老奶奶是一样的,内心塞满了一种感觉,叫作:失落。
牦牛咬着牙,小脸憋得通红,胳膊还在我肩膀上不断加力,我笑着,久久仰望着他稚气未脱的眉眼,享受着“欺压”,也享受着他的亲近。天下的父母大体是矛盾综合体,一方面期待孩子早日成人,光宗耀祖,一方面又希望他永远是不要长大,充当自己的玩具。这种矛盾心理恐怕到孩子成家立业以后才能消失,因为已经认命。我故意把肩膀做塌陷状,小牦牛“获胜”后把胳膊上的力气收了回去,双腿并拢,胸脯子猛得一挺,“海拔”瞬间又上升一截儿,低头把眼光扫射下来,用“讥讽”的语气说:“老爸,你看你,长了这么多年,还没我高,也不害羞啊!”我抬头瞧他,却颇自豪地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你比我高,我高兴!”牦牛搔搔头发,一脸迷惘,心想世上竟然有这么“不自爱”的人啊。他哪里知道这就是父母心啊,孩子在各方面都比自己出众,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有一天,牦牛将挣脱我的手臂,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我无法挽留,就像他的身高不可避免地超越我一般。既然我和他母亲注定成为寂寞而又幸福的守望者,那么,现在就愈要珍惜他在我眼皮底下的日子,每个微笑,甚至每个烦恼,都是真金白银,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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