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衣服，只有能把自己重新塞回去才有感情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潘媛

我已经老了。

当然，这不是我的开头。这是杜拉斯《情人》的开头。他们文艺青年说这个开头太著名了，著名得连伪文艺青年都知道。

人老了，就会发皱，变暗，质量和气味也会发生变化。衣服也是。我常常觉得旧T恤会发出一种类似皮肤的味道，即便是刚刚被洗衣粉浸泡过，这种皮肤的味道也挥之不去。如果皮肤的味道太抽象和文雅，那我换一个说法，就是淡淡的有一点温度的猪油味。由于这种猪油味太熟悉太平常，所以闻起来，倒是很舒服。

我身边许多朋友拥有的最老的纺织物都是自己的襁褓（我也有）。这些历经了几十年清洗晒干再清洗再晒干的方形棉布，变得很薄，很软，颜色也很和蔼，夏天的晚上仍可以用来搭在肚子上，防止着凉。

这似乎是维系童年记忆最直接的途径：还有视觉、嗅觉和触觉可以帮助建立如此直接的沟通。而且每晚将之盖在肚子上，不必捧在手里发呆，不必流泪感慨，没有矫情。

《老友记》中，莫妮卡和罗斯的父母即将卖掉老宅，兄妹俩一起回去处理童年的记忆。这也是西方电影中常见的镜头：大纸箱上分别写着各自的名字，里面是毕业纪念册、第一件手工作业、最喜欢的洋娃娃、青春期的信件，各种七零八碎。

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到大肯定都搬过不止一次家，从小县城搬到大城市，从老房子搬到新房子，从单位的家属院，搬到陌生的商品房。每次搬家，便是一次家庭物品的大换血。电器、家具，很多被自然淘汰，当然，还有玩具、衣物。所以我们很难拥有自己的那口纸箱子。

最近恰好在为新房子看家具。我妈心血来潮，说要不要买个昂贵的五斗橱，用来“传世”。我赶紧阻止了她。那些暗红色的、发出沉闷光芒的木头家具，再结实再美貌再有升值空间，也不是我好的那口。传到我这儿就得卡壳，更不用说传给我儿子，我儿子的儿子了。

中国人的审美变化太剧烈了。人们不得不一路赶，一路丢，不然就跟不上。

所以，从外婆或者妈妈手里继承衣服，也是很罕有的事情。因为从布料到款式，几十年前的东西都很难再穿出去。复古是近些年才开始流行的事情，有些淘宝商家按照人们的记忆，复制出彼得潘领的连衣裙，花格子的布拉吉，高价出售给文艺青年。但仍旧一股刚出厂的衣料味儿。

十几年前我妈有一件很瘦的布衬衣，红白条，有银线暗纹，尖领。她将这件衣服送给我。那个时候我上中学，并没有什么审美意识，不觉得土。后来连我也将这件衬衣淘汰，是因为逐渐发育，皮肤下面长出脂肪，超出了这件瘦衬衣的承受能力。另一件继承品是条蓝色细格纹的大摆长裙，两侧有大口袋，可以插手———喜欢有口袋的裤子和裙子，是我和妈妈的共同爱好。她将裙子剪短一半，送给我当及膝裙穿。我很喜欢，直到它再也装不下我的腰。

现在我妈把这条裙子拆掉，它成了一块长方形的布。我妈在街子镇上一家弹棉花的铺子定做了两床极小的薄棉被。不久以后这块布将被我妈缝成其中一床棉被的被套，最终成为包裹她外孙的襁褓。

在我的衣橱中，现在仍健在的老东西有三样：一双人字拖，一件暗红格纹的小西服，以及一双粗筒的黑色平底靴。它们差不多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人字拖是日本人的东西，耐用，小西服实用好搭配。至于平底靴，鞋底被磨穿过好几次，找人补好就能穿。

我一个女朋友说，多年前的衣服只有能把自己重新塞回去的时候才有感情。这些年来腰围暗自生长，而这三件东西恰好都跟腰围没有关系，所以被留了下来。

当然，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们都不曾时髦过。

（流行的经典小说开头详见明日“好读又读”；老物件的时间味道详见今日“太太做主”）

新闻推荐

中国渔政船巡航钓鱼岛 日海上自卫队侦察机俯冲、海上保安厅船只尾随

日海上保安厅一艘船尾随中国渔政202船，最近距离只有200米。我船未予理睬，继续在钓鱼岛海域正常巡航。昨日上午8时55分，日本海上自卫队一架侦察飞机飞临中国渔政船上空，做了一个俯冲动作后，无趣地飞离...